“1988年2月12日。
秀秀怀孕了。当知道这一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曾狂喜不已。我拉着她的手,开心地去找母亲。我兴奋地告诉母亲,我要和秀秀结婚。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会拒绝得那样快。
她说,秀秀家太过平凡,在这个紧迫的时刻,她不能拿我的婚姻去做这种尝试。紧迫的时刻?再紧迫的时刻能比得上我和秀秀的幸福重要?母亲一定只是嫌弃秀秀家的家境。
我们跪在了母亲面前,苦苦哀求,可母亲坚决不肯答应,并说如果我敢离开这个家门一步,从此我便不再是苏家人。我愤怒地拉着秀秀离开了这里。
秀秀只有我了,我绝对不会离开她!”
“1988年3月13日。
在工地上搬了十五天的砖,累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掉一般。工头给我结工资的时候多给了我五块,让我拿回去好好对秀秀。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我在商店里给秀秀买了一只玉镯,开心地回家,可没想到,却在家门口看到了秀秀和她的前男友站在一起。
以为是渣男又要威胁秀秀,我上前一步就想要抡拳头,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秀秀主动拉住了渣男的手。秀秀告诉我,她才发现,她还是喜欢她的前男友,对于我,她只不过是喜欢钱罢了。她说,她已经打掉了孩子。
这不是真的!我冲上去想要问她要解释,可是那个男人冲上前来,将我打倒在地。一下一下,拳头打在我身上,很疼,可是,我看着秀秀的眼神,一定更疼。她终究没有多看我一眼,在我躺在地上,握着玉镯只剩喘气的时候,那个男人,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秀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心一紧。记忆中的母亲,虽然沉默寡言,可对周围的人总是温和谦顺的,日记中的这个冷酷无情的秀秀,真的会是母亲么?
“1988年3月18日。
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天后,母亲找到了我。
我才知道,苏氏已经岌岌可危。唯有和欧阳家联姻,才能渡过此劫。我从未想过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母亲,居然会跪在我的面前。
我,还是逃脱不了自己的命运么?”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往后看,日记主人所写的内容就越简短,不再如开头般诗意绵绵,反而,渐渐透露出一种沉沉的气息。
“1993年7月1日。
和欧阳玉离婚两年。母亲带回来了一个5岁的男孩,并告诉我,这是秀秀与我的孩子。原来,秀秀当年并没有打掉我和她的孩子。我想去找秀秀,可母亲说,她已和那个男人结婚,将孩子还给我,只是仁至义尽罢了。
我用力地抱紧了那个眼睛又黑又亮,看着自己却有些胆怯的孩子。告诉他,他的眼睛就像星辰一样,从今天起,他就叫苏辰。
小辰,你知道吗?如今,只剩我和你了。”
“1994年8月23日。
终于能够好好活动四肢。老杨告诉我,三天前偷袭我的,是刘威手下的人。不过是理阳地皮拍卖上输给了我,竟然用这么卑劣的办法。这一次,我必然不会再放过他。
我再一次问老杨,到底是谁将我送到医院,可老杨只是坚定地说是一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将我送了过来,并通知母亲赶过来。
可是,当时虽然因为伤口发炎而高烧,可我依然隐隐地记得,是秀秀救了我,她照看着我,细心地为我清理伤口。我忍不住抱着她,把随身带着的那只、之前没能送给她的那只玉镯戴在了她的手上,告诉她我对她的思念,甚至,在记忆中,我和她有了旖旎的一夜。难道,在我遇袭受伤时的那段模糊的回忆,真的只是我的想象?
老杨说,警方给出的答复是,那些人袭击我时贪图玉镯而抢走了它,所以,我果然还是因为太过于思念她,而产生了幻觉么?”
她的手有些颤抖。心中那个潜藏着,却模糊不清的猜测似要挣扎着破土而出。她翻阅着日记的动作越来越快。终于,到了最后一页。
“1996年3月31日。
我真的看到秀秀了。我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等到明天,我一定带着小辰去找她。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十数年,至少这一次,我要将自己所有的心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日记就这样戛然而止。
她极缓极缓地抬起了头,看着苏老太太,哑声问道:“这个日记,究竟是谁的?”
“看看扉页吧。”苏老太太淡淡说道。
她翻着日记的手有些僵硬。翻了好几次,才终于翻到了扉页。扉页上是同样俊秀的两个字:“苏信。”
☆、第九十一章 摇摇欲坠的真相(上)
她看着扉页上的那两个字,只觉得指尖一寸寸发凉。如果……日记上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苏辰就是母亲和这个叫苏信的男人的孩子,那么他和她,岂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这个可怕的线索串在一起,如炸弹般在她的脑海中“轰”地一声炸开,她脸色瞬间惨白。像是碰到了火一般,她猛地推开了笔记本,一下子站起了身子。椅子因为她的剧烈动作而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太太。”一直候在门外的李妈听到了声响,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没事。”苏老太太微微提高声音,对着门外说了一声,然后重新转过头,看着她,淡淡说道,“坐下来。”
她像是没有听到苏老太太的话,紧紧地握着拳头,就连唇色,也开始苍白起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这个孩子,我不会让他留到现在。”苏老太太看着她,缓缓说道。语气虽平静到甚至冷酷,可听在她的耳里,却足以让她在一瞬间完全愣住。
“苏辰和我……”她怔怔地看着苏老太太。
“先坐下来吧。”苏老太太再次理了理身上的披肩,“一年前,当我得知你的死讯时,我也曾以为,这些秘密,会被我带进棺材。可是现在的你,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些了。”
她僵硬地坐了下来,脑子里因着刚刚的冲击而仍旧只余空白。她不知道苏老太太突然说这些意味深长的话,是打算要一个怎样的铺展。
“在苏家的这十四年,你不是问了我好几次,为什么孤儿院那么多孩子,我偏偏选择将你带回家收养。”苏老太太专注地看着她,身子微微前倾。
将日记中的话语和苏老太太刚刚所说的话串联起来,断片的思考终于重回轨道。她回看着她,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您想说,我本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阴差阳错下被母亲抱养。母亲离世,您觉得亏欠母亲太多,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我收留。是这样么?”言情剧再狗血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事实证明,生活中的出其不意,永远不是言情剧可以比拟的。
苏老太太看了她快一分钟,就在她觉得全身都被看得不自在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她看来,有些苦涩和无奈:“你这想象的能力,和苏信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抿着唇看着苏老太太,不明白苏老太太为什么突然间要将她和苏信扯到一起。
“苏信去世得早。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他和欧阳家小姐结婚两年,居然完全没有夫妻之实。他唯一爱的人,便是你的母亲,阮秀。”顿了顿,苏老太太接着说道,“而你,则是苏信唯一的骨肉。”
苏老太太的话犹如一记重磅炸弹,再次在她的耳边炸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地响起:“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九十二章 摇摇欲坠的真相(下)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惊讶是正常的。”苏老太太看着她颤抖的嘴唇,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在骗我,一定是的!”扑面而来的信息量让她只觉得脑中发条像是断掉,就连敬语也没顾及上。
“我没必要将苏家的秘密拿来骗你,骗苏家唯一的血脉。”苏老太太表情恢复了平静,似乎何措的反应在她看来,无法让她的眼里泛起任何涟漪。
何措僵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那一年,老爷去世,苏家面临着创业以来最大的动荡,苏家的外戚对苏氏产业虎视眈眈,唯有和欧阳家联姻,才能得到欧阳家的支持,走出窘境。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你的母亲,却是这一帆风顺中最大的波折。”
她看着苏老太太,嘴唇紧抿。所以,母亲在苏老太太的眼中,只是一块绊脚石么?
“苏信带着你已经怀孕的母亲来求我成全他们,可是,如果我成全了他们,苏氏被瓜分殆尽,将会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能让老爷辛辛苦苦建下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所以,我拒绝了他们,就如你在日记中看到的一样,苏信带着你母亲离开了。我暗中找人跟着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可我没有想到的是,苏信竟然会去工地。”
顿了顿,苏老太太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他是我生的,他的倔脾气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避过了他去找你的母亲。关于他在工地打工的事情,你母亲还被瞒在鼓里。我带着她去了工地,让她亲眼看看,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男人,因为执着于感情,而变成现在这样子。你的母亲果然如我第一次见她的印象一样,漂亮,聪明。她说她知道该怎样做。最后,她用了那样的方式将苏信还给了我。可我没有料到的是,她会在苏信回来后,因为伤心过度而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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