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也不眨地和他对视,这一次,在气势上,我不能败。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脸,仿佛是一种慷慨就义的模样。
对望了好一会儿,由于太久没有眨眼睛,我的眼前模模糊糊地起了一层水气。
他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松开了手,放柔了语调,“什么叫更合适的,我已经解释过了,顾筱云只是我童年的一个好友,我当她是妹妹一样的存在。亮亮,我喜欢你,从来就没有更合适的人。”
明明是很动听的话,我却听得想笑了,“那为什么我不是你最美好的记忆。”我本来没想提这茬,可是到底没有把持住,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谢平之怔忡了片刻,表情渐渐黯淡了下去,他皱起了眉头。这是他一贯思考的表情。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那一簇邪火灼灼燃烧,“你以为你喜欢我,其实不是的,你不就是看我之前不搭理你,躲着你,心里不服气,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稀罕。”
谢平之听到这句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笑了起来,那笑容与我平常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一丁点儿笑意到达眼里,他的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低下了头,久久,他问我:“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心里说着不是,嘴里却硬声硬气地说:“是,一直都是。现在也没意思了,你给我的东西,你都拿走,我们以后还是不联络了,万一工作遇上的时候,就当同事好了。”
一口气说完,我赶紧转了个身,蹲□去抱了a1ex往门外走,一面走一面说:“我去遛狗了,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走了。”
谢平之再没有抬头看我一眼,自始至终都只看着茶几上摆着的那一把大提琴。
我脚步匆忙,出门的时候都忘记了绑鞋带,进电梯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幸好及时抓住了扶手,稳住了身体。
a1ex已经被我脱手扔了出去,在电梯角落里站稳了。我攀着扶手站起身来,抬眼就看见电梯镜子里的脸,一双眼睛像兔子一样通红。
我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
话音未落,我看见自己嘴角轻撇,眼泪夺眶而出,然后我开始放声大哭。
从我所在的楼层到底楼,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在这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我成功地止住了哭。
心里有个声音说,亮亮,你做得很好,你做得很对。
我蹲□利落地绑好鞋带,抱着a1ex往外走,跟迎面进门的米易正巧遇上。
看见米易,我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米易伸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到了他面前,打量着我的脸,焦急地问:“芳芳,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说着,他朝四周一望,急急追问:“老黄老赵呢?跑哪里去了?”
眼见米易要把我往电梯里带,我赶紧伸手拉住了他,“我没事。谢平之在上面,我们先不要上去。”
米易更惊讶了,“平平在上面,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去,是你家啊。”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你和他吵架了?”
“我们散了。他就快下来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米易顿时睁大了眼睛,大叫道:“为什么?”
我拉着他就往外走,“走吧,到别的地方再说。”这种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再和谢平之碰面。
米易被我拉着飞快地往外走。一出门,我就看见了停在大门口的银灰色保姆车,我拉着米易坐到了车里。
米易给司机报了个地址,车子往外开去。虽然知道可能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还是隔着车窗抬头望了一眼我的住处。灯还亮着,窗边似乎隐约立着一个人影,我心里猛地空空一落,很不是滋味,赶紧收回了目光。
转眼就看见米易盯着我,一副“你现在就说”的迫切模样。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米易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到我讲完,他就问了一句:“然后嘞?”
我说:“没有然后了。”
米易“啧”了我一声,一脸的怒我不争哀我不幸,对我的行为,大不赞同,“管她是什么叶子还是瓜子的,那都是过去,你造吗,过去是什么,那就是过眼云烟。”
43第 43 章
某位伟大的哲人曾经说过:过去决定未来;
又有某位伟大的哲人曾经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的脑海中却莫名地浮上了一句歌词,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虽然此刻心里难过,可是从此时此刻开始,离开谢平之的我,成为了不再受原剧束缚的自由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什么叶子什么瓜子的都不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一想到这一点,朕心略慰。
米易见我半天没回话,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芳芳,你倒是说话啊,给个准信儿啊,下面怎么办啊?”
我靠在后座上,大叹一声,“能怎么办,就这样了呗。再见还是同事。”
米易倒抽了一口气,“你……你就为了个顾筱云就把平平甩了,不值得啊!你造吗,平平这种好男人,你踏遍整个宇宙都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对于米易的夸张修辞法我早已习惯,可是眼下他的胳膊肘儿明显拐得也太外面了,我决定对他晓之以理,“米易,你造整个宇宙有一种定律叫做守恒定律吗,得到就要失去,谢平之对我好,我知道,可是,现在好不代表以后会好,现在时间不长,得到不多,我失去也不多,如果以后,我得到的太多,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变了,对我不再好了,那么我失去得就太多了。或许多到我不能承受也说不定。”
米易听完我的话,古怪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平平一定会变?”
我心说,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看电视,嘴里却答道:“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米易紧皱得眉头舒展开来,他不再看我,转头去看车外的风景,道旁的灯光连成一线,把夜景切割成光怪6离的影子。
米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芳芳,你难道不觉得你有点自私吗,就因为不确定未来,把人推远,本来,就是有得有失,你只计较失去的,不去想得到的。”说着他转过头来,与我对视,“再说,想要得到,就要付出,只有付出才有回报。感情的事情也是一样的,你现在说什么守恒定律只不过是你逃避的理由罢了。”
我顿时无言以对,全然想不到米易会对我说这么一番话。米易说完又去看窗外,不在意我究竟回话还是不回话。
我默默想着米易的话,想着想着却忽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当我还不是蔡寻芳的事情。
严格说起来,谢平之算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在我成长的漫长的中二期里,我曾经暗恋过一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但是由于那会儿过于中二,觉得自己很另类,是不能主动向他表白的,后来进了大学直到毕业工作,我一心扑在话剧上,也没有向他表白。
直到后来他去了意大利,留在了那里,这一段暗恋的感情算是彻底地无疾而终了。
平时,我很少想起这一茬,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突然想了起来,并且从前记不起来的事情,一下子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小伙伴去意大利的那一天,天气特别晴朗,阳光特别灿烂,我和一大帮朋友去机场送他。他和我们一一拥抱告别,场面也不是特别感人。
抱到我的时候,我也不是特别难过,他礼貌地给了我一个不紧不松的拥抱。可是,他撒开手之前,却突然朝我的背重重地拍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声响很大,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疼。
然而,明明不疼,我的眼泪还是刷得一下就流了下来,当时我觉得很丢人,赶紧抹了眼泪,擦了鼻涕,看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口。
这画面从来没有被我想起来过,不过,当我现在终于回想起来,我才仿佛有点明白过来,他拍的那一下估计是把我的少女心拍碎了,至此奠定了我的恋爱主基调。
我这矫情的弗洛伊德式的自我剖析刚刚进行完毕,车子就停在了一处恢弘的会所前。
我们并没有着急下车,米易转过头看着我,总算开口跟我说话了。
他说得很慢,“芳芳,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的决定,之前你没有公开,现在也没必要交代,慢慢地,就过去了。从今儿起,这一页就算翻过了。我们要继续在圈儿里大干一场,大展宏图!”
我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米易,“您是我亲妈!”
米易状似嫌弃地用食指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推远,来了一句,“男女授受不清。”
我翻了一个大白眼,心想,一个小受,哪里来的什么授受不清。
米易像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差点儿把正经事忘了,今天这么晚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
见米易的兴奋劲儿上来,我也乐了,“什么特大喜讯?”
米易轻咳了一声,郑重地宣布道:“电影学院那帮人把电影送选到法国参选电影奖了。”
我愣了一下,“这怎么可能,班底没一个成气候的,至多穆娟客串了一把,没道理啊。”
米易摇了摇他的食指,“芳芳,你图样图森破。”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又问:“你猜这事是谁推的波助的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