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拿捏在手上,忽然就笑了一声,脸上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笑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笑个毛啊。
“蔡寻芳,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他突然问道。
“呃……”我干笑着,“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哪有躲着你,您可是我的大提琴老师啊。”
“是么?”他原本低头拿捏着手套,却蓦地抬起头来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朝前迈了一步。
他比我还高一个头,我的视线正对上他光洁的下巴,近在咫尺,他身上特有的清爽的味道逼得我生生后退了半步。
这完全是个条件反射动作。
头顶传来谢平之微愠的声音:“还说没有?”
我只有“呵呵”地干笑,抬眼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总觉得你是在怕我,剧组里你和谁都可以有说有笑,唯独和我不行,巴不得离我有多远躲多远,我怀疑如果不是每周六我要来教你拉琴,你可能半句话都不会和我说。”
我脸都笑僵了,心想,那还不是因为您是金光闪闪的男猪脚啊,要是离你太近,我可是要被炮灰的,嘴上却说:“那都是您的幻觉。”
他挑眉“哦?”了一声,迷人的上扬声线。
我就闹不明白了,按照剧情,这个时候谢平之早该和顾筱云柳暗花明了,搁我这儿逼问个什么劲儿啊。
好在谢平之没有过多地纠缠于这个问题,转了话锋,“我大概还要在南城呆一个多月,等到杀青才能回去,你的大提琴要坚持练习。”
我立马点头。
“走吧,我送你出去。”他说着就提了我的行李往外走,我赶紧快步追上去。
米易已经在门口等了,遥遥地冲我招了个手,可是还没走近,谢平之就停下了脚步,我也只好停了下来。
他把行李箱递给了我,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狭长的桃花眼精光闪闪,忽而笑了,眉梢一弯,我虎躯猛然一震,心中冉冉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语气轻佻,说得格外缓慢:“蔡寻芳,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擦!嘞!
只听脑中开始嗡嗡作响,思绪一片空白,就想卡带的机器,发不出一点声音。
面前谢平之的脸在阳光照耀下,映着光圈,眼神热烈又戏谑。
我当下唯一的反应只有拖过行李箱,一溜烟地飞奔,不顾身后传来一阵大笑。
直到坐上了车,司机开出一段路,我的气才算喘匀了。
这剧情到底是肿么了,肿么了!谢平之身为男猪脚,应该是对女猪脚矢志不渝啊,眼下这算是特么移情别恋还是临时抽风啊!
我这思潮正起伏,米易却好奇地问:“刚才平平是在笑什么啊?”
我恶狠狠地甩给他三个字:“不知道。”
米易撇了撇嘴,倒也不再追问了。
赶到机场,坐上飞机,起飞又降落,我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了一点点。剧透的好处就是提前知道了结局,中间剧情小小的波折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对于谢平之,要说不动心的确是假的,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可是要怀谢平之那么大的春,需要莫大的勇气。我自认没有那种勇气,明明知道他注定是别人的,我何苦要去折腾一番,保不齐这么一折腾,剧情上了正轨,我真会走上悲剧的炮灰之路。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他那莫名其妙的的表白抛置脑后。
这么一想,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我去宠物寄养处接了a1ex就回家了,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看见门前摆了好几束已经枯萎的白玫瑰,干瘪的花瓣委屈地落了一地,也不知道摆了多久。
拿起来细看,也没有留名,只有一张纯白的小卡片夹在中间,半个字也没有,让人莫名有些不安,这里毕竟是蔡寻芳的私人地址,如果是正常的粉丝,花束都是送到经济公司,能够知道这个住处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大多数熟人又都知道这段时间我去南城拍戏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谁会送花来,还一连送了好几趟,就这么摆在门口,任其凋落,如果是送花公司来送,见没人签收,早都退回去了。这么一想就越来越觉得古怪,只得赶紧收拾了,把花都扔了。
我原本以为拍完陈杞的这部戏,我会闲下一阵子,却没料到回到家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两个圈。
“喂,我是林栋。”
“嗯。”
“你今天下午来一趟话剧院,地址是……”
“嗯。”
“那我挂了,下午见。”
“嗯。”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你除了‘嗯’,会说点儿别的不。”
“好。”
他才把电话撂了。
我高兴得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再怎么说话剧也是我的老本行,这一回我不用再像以前一般慌张了,再说林栋是原剧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物,这搞不好就是我的转折点了。
我匆匆起了床,梳洗了一番,就给米易打了电话说了林栋让我去话剧院的事情。
米易激动地说:“芳芳,我听人说林栋好像在筹备新话剧,这次叫你去搞不好是试演,话剧虽然受众小可是练演技,你要好好把握啊,要是真能够参演,电影那边宣传的档期你不用担心。”
米易这话说得很委婉,其实像我在电影里面那种小角色,基本上来说电影宣传都是不参加的,“我明白了,下午去了以后我再跟你说吧。哦,对了,米易,你最近有送花给我吗?”
米易十分惊讶,“送花?送什么花?”
于是我把昨天门口的看见的几束花跟他描述了一下。
他在电话那头沉吟了半刻,“芳芳,搞不好是sta1ker,兴许有粉丝跟上你了,不然就是狗仔要搞绯闻,这事我知道了,我让人去查一查,你不要担心。”
听他这么一说,我微微放下心来,想来蔡寻芳毕竟不是什么大红人,变态粉丝什么的该轮不到头上来吧。
下午一点钟,我准时地来到了话剧院门口,比我想象得还要朴实无华,脸面很小,只有一个看门老头坐在大厅里,朝我指了指桌上的登记本。
搁下笔,我还是问了一句,“大爷,我想问一下,林栋在什么地方?”
看门老头抬起头,不耐地答道:“从楼梯下去,地下室黑匣子剧院。”
“谢谢啊。”
楼梯陈旧,踏上去嘎吱作响,这话剧院恐怕很有些年头了,仔细一闻,仿佛都能闻到木头内芯散发出来的霉味。黑匣子剧院在地下一层,推开门就是舞台,并没有观众席,想来是个专门用来排演的地方。舞台正中放了一把椅子,林栋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白本子,还有两个人站在他面前说话,一男一女,像是在对词儿。
见到我进门,三个人停下动作,齐齐看了过来,我有些尴尬,“呃,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林栋笑了一声,朝我招了招手,叫我过去,又跟其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叫两人走了,不大不小的台上一时就剩了我们两个人。
舞台顶上的灯亮了几盏,地下室没有窗户,微微昏暗,我忽然紧张起来。
林栋问:“你是想站着?还是坐着?”
“坐着吧。”
话音未落,他就起身从舞台拖了另一把椅子过来,示意我坐下。
他从本子上撕了一页纸片给我,上面只有半句话。
他说:“你照着念。”
我从善如流,“我的心昏暗得像……”
林栋接道:“黑夜。”
我顿住了,他却说:“你接着来。”
我手里已经没词儿了,他这是让我即兴发挥,我稳了片刻,再念一遍:“我的心昏暗得像……”
林栋:“黑夜。”
我:“哦……不,像日食。”
林栋笑了,“我不介意为我刻薄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却忽然明白过来,这哥儿们走得是先锋话剧范儿啊。
我:“我觉得你得了一种病。”
林栋:“什么?”
我:“你得了一种名为挑剔的病。”
林栋:“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心昏暗得像日食?”
我:“短暂的黑暗,长久的光明。”
林栋合上了本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挺乐观……”顿了一顿,“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有些茫然:“不是叫我来试戏吗?”
林栋耸肩,“我可没这么说过。”
“那叫我来干什么?”玩我不是。
“让你先熟悉一下场地,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排戏。”林栋说得不紧不慢。
我立马从椅子弹了起来,“真的?演什么?”
林栋答道:“女主角。”
一听这话,我又高兴又担忧:“那你确定我不需要先试演一段吗?我演戏时间不长……”
他不大在意地问道:“那你倒说说看,你之前演的都是什么角色。”
“嗨,都是女配,你知道的,那种横亘在男女主角之间的恶毒女配啊。”
林栋笑出了声,“我知道了,也没指望你从一开始就会演,慢慢磨合吧。”
“那……”我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选我?”找个熟手不是更容易?
林栋闻言,挑了挑眉,“你不是说你看过牡丹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