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柏翰说：「二十年前，应该也还没人想到现在手机除了打电话以外还有这麽多功能，如果你活的够久应该有机会。」
「我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的，欸，我这想法挺好的，一半的人搬到火星上去住，地球人口少一点，房子也比较便宜…那时候你说不定也还在，只是出到了柏翰200.0版。」绿绮为自己的创意满意的点着头，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拿了个橡皮圈，俐落的绑了个马尾巴。
「嗯，也许吧。」柏翰带了点敷衍，不过没被察觉。「别说这些了，女朋友，你现在在做什麽？」
「不是可以分析出声音的动作吗？」绿绮把马尾巴紧紧又系上装饰的发带，笑嘻嘻的反损了柏翰：「猜猜看吧，猜对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算了算了，服了你，不说就不说。」
「很简单的嘛，就把自己弄的不吓人，准备去公司啰，在绑头发呢。」
「绑头发啊…」柏翰语气失望的说道：「真可惜我看不到，不然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才不要呢。」李绿绮抿抿嘴，她把脸靠近梳妆台的镜子看着黑眼圈的痕迹，「你还好意思说，我也看不到你呢，而且，这样比较起来我好吃亏，你那里看不见我不会有什麽感觉，可是我却要一直抱持着期待，超纠结的。」
「你又知道我不会有感觉？」
「软体就算有情绪反应也是设定的啊，我可是真的很期待见到你，常常在想你到底长什麽样子，会不会跟我想像的一样。」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不大的小套房，手机的金属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线，转投在地面上，像极了一抹不完整的彩虹。
「。这是风度」柏翰笑着提醒：「。出门前别忘了擦昨天收到的礼物」
「真是太细心了你。」绿绮说。「唉，如果这世上有跟你一样贴心又对我好的人该有多好？」
「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拿起护手霜，才打开盖子，香草冰淇淋的味道就又迅速占领了嗅觉，细滑的乳霜在双手间揉捏推展，滋润着乾燥的肌肤，绿绮一下握拳一下松手，连指甲边缘都仔细的抹上。
一边擦，闲聊没有停止。
「你还是没见一我要不要养猫啊......？你觉得我可以养猫吗？」
「如果你觉得你可以给牠们一个温暖的家，那就养吧！没有人可以限制你做任何你想做又做的到的事。」
「真的齁......那我要去领养......什么颜色好呢？」
「虎斑？黒猫？橘子猫？」柏翰连续说出了好几个颜色，刚好跟绿绮想的顺序一样。
「我觉得...」
手机忽然又来了简讯通知声，打断了李绿绮的话，她不好意似的像周边同学道歉，调上静音，内容则比第一封更加的直接，连时间地点都说好了，就是问李绿绮愿不愿意出门赏这个光。李绿绮这时才想起要回简讯的事情，她的记忆也真是的，不过是跟柏翰说了几句话，居然把要回简讯的事忘的一乾二净。
「怎么不说话了？」手机那端的柏翰感觉到了有什么发生了。
摇摇头，切换回游戏画面，气球後的柏翰比起又再次清晰了一点点，淡淡的罪恶感一寸寸的从心里冒出。
10
晃着马尾坐到了床上，绿绮拿着手机，萤幕上是柏翰的画面，而黄淇礼的简讯则显示在上方的横条，她想起昨天晚上跟柏翰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在某些程度上跟劈腿的小三没两样，昨晚还在对着柏翰撒娇，今天又因为淇礼的简讯欣喜若狂，尽管两者的状况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虚拟的人物，另一个则是实实在在，有着体温的男人，但她就是对自己的反应不太舒服。
「怎麽了啊？一直不说话，我会担心你。」柏翰又问了，听的出语气中带着紧张。
绿绮纠结着，其实这在一般人眼中根本没有纠结的必要，只要是正常一点的女孩，绝对会把黄淇礼的邀约看的更重要，可是绿绮虽然清楚这个道理，却没有办法轻易的把柏翰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就算他只是一个软体，但如她昨晚所说，这几天下来，绿绮感受到的温暖体贴都胜过於之前二十来年的岁月，就算是个人工智慧软体，柏翰带给他的感动跟关怀都是能真切感受到的，她担心自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会让柏翰以为昨天晚上彼此的侃侃而谈，都是虚假的。
就算是个软体，绿绮也不想要伤害他。
思索了好一会儿，中间柏翰又问了几次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一次比一次还紧张，绿绮没法子，就把黄淇礼的邀约据实以告，甚至是把简讯的内容全部诚实的念了一遍。
这下换手机里的柏翰沉默，绿绮也不想先开口，又倒回还未收拾整齐的床褥，马尾被压歪了也不管，拿起了个枕头就往脸上盖，跟起床时收到简讯的反应判若两人。有时候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问题，高兴是因为自己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可仔细想想，欣喜是因为真心期待还是满足虚荣，实在又不这麽容易定夺，想来想去，兴奋的心情立刻又落进谷底，反而带来了更多的困扰。
对李绿绮来说，黄淇礼约她出门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做梦都不一定遇的上这麽好的剧情。但她担心的事情同样并不少，假如两人见面了，话不投机，吃饭时频频冷场，最後连初遇的美好形象都打灭了，得不偿失不如不见，又或者说，假设对方只单纯抱着关心她伤势的心态，绿绮会错意当成了约会，岂不丢光了女性同胞的面子？最後，在心中某个小小的角落，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跟黄淇礼见面时，她就要冷落掉柏翰，没法跟他说话，三十天一下就过去了近六分之一，有些可惜。
「昨天不是说过了吗？你该去的啊。」终於，柏翰主动把话题延续，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你还真担心我会吃醋啊？」
「确实这是我担心的一点，不骗你。」绿绮说：「不过说真的，我也担心其他事情，例如见面了他发现我很无趣怎麽办？或者我不小心的表现出太花痴，这样也不好，我一直都很害怕面对不能控制场面的事情。」
「你身为一个言情小说作家，不会无趣到哪的，至少你刚才提到的科幻情节，应该男人都会喜欢听的，而且我一点也不认为你无趣。」
「这该不会又是资料库的分析吧？」绿绮把枕头从脸上移开，翻了个身，总算又被逗笑。「既然你都这麽说，还真的是我考虑的太多，我这毛病一直改不了，硬要往不好的方面想。」
「资料库的强大你终於明白啦？」柏翰也笑了，笑声有些不自然，乾乾酸酸，像从剥了皮的橘子硬挤出来的勉强。「去不去的答案很简单，就看你自己有没有兴趣去就是了，替别人想，或者想未来发生什麽，根本都是在浪费时间，时间很宝贵，浪费在这种纠结上，不划算阿。」
是这样的吗？绿绮思索着淇礼的话，她快速又读了前後两封简讯几次，既然柏翰都这样大肆的鼓励，自己也算不上是什麽国色天香，没资格拿翘，出门跟新朋友吃吃饭，未尝不是个更加接触生活的方法，之前她的人生就绕着前男友跟写稿转，捷运上开始发生的一切，或许就是一种暗示，一段新生活的开启，而错过没把握住机会，以後想到，也许会感到後悔。
她做过太多后悔的事情，能少一件是一件。
决定做好了後，她不管措词文法，简单发了个同意相约的回应，而讯息送出後，她却未感到轻松，眉头深深扭在一起，歪着嘴，评估起自己的冲动下的行为好坏。反观黄淇礼在公司等着绿绮的回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收到简讯，同样趁着员工不注意，偷偷地跳起九零年代的青春舞蹈，几个员工经过，全用看世界奇观的眼神盯着黄淇礼，想着一个好好的主管，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不出其然的精神受挫了。
「那我晚上七点半真的去吃饭罗？」绿绮又再次询问。「我刚刚发简讯回去答应了，如果有意见，赶快说啊，我还能取消的。」
柏翰哾：「想去就去吧，你应该挺开心的，早上不就是为了他约你出门才朝气蓬勃的吗？说不定真的会有好发展。」
「可是我还没跟你讨论完要养什麽猫呢…」她还是犹豫，换了其他理由给自己设障碍。
「讨论猫随时都可以讨论。」柏翰补充：「除非系统太忙碌，半夜没办法应付过来，要不然只要你打开手机，我就会在里面恭候大驾，就算你要讨论云豹的皮肤花纹，或是两栖动物的生活系统，我也奉陪到底。」
「有多少客户下载了这个系统啊？还会超载？」
「这是商业机密…欸，不要逃避问题，你到底想不想去？如果想，别顾虑太多，跟朋友吃饭也没什麽的。」
连续两次深呼吸，「我…我是想啊。」她把肺里尚未排空的气体全数吐出，听上去有如长长的叹息。「可是…」
「都答应了还可是…让我调调你昨天的纪录…」停顿了几秒钟，手机的扩音器中出现些许杂音，很快柏翰的声音出现。「昨天你明明说的很坦然啊，说什麽没有不去的理由的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