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个心情会变好。”
听了这话,周唯一才慢慢吞吞地从他爸爸手里接过了巧克力。
后座响起“吧啦吧啦”剥包装的声音,周恪初看了一眼,他儿子在小口小口地啃着,终于露出点满足的神情。
直到回到家里,他们父子俩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周唯一在学校打架的事情,也没有提那些小孩子的恶意中伤。
家里又住进来一个白大褂,周唯一伸手拽了拽他爸爸的手,问道:“同样穿医生服,这个阿姨没我妈妈穿得好看。”
周恪初勾了勾嘴角,淡淡地点点头:“嗯。”
“周先生,你好,我是霍明朗的精神科主治医生,我叫陈双。”
陈双简直跟章含就是一对,两个人都带着金丝眼镜。面对雇主及专业时候的神情又如出一辙的严肃认真。章含站在她旁边,两人就跟情侣一样。
周恪初和陈双握了握手:“拜托你了,陈医生。”
“明天开始,我将参与章医生的治疗方案。并且其他两个心理医生也会在明天参与进来。”
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会进入系统的治疗。对于霍明朗而言,将是一场大仗。
周恪初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抬起目光,利眼扫向了章含:“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这个“她”是谁,显然不言而喻。章含点了点头说道:“霍医生比较专业,情绪没有明显变化。”
周恪初点了点头,转身嘱咐周唯一:“你待在这里,爸爸跟妈妈谈点事情。”
“哦。”周唯一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自言自语:“我去看看徐阿姨做什么好吃的了。”
霍明朗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下午刚经过催眠,人有点疲累,这会儿她正躺在房间里的贵妃榻上,一边翻着一本书,一边在听音乐,丝毫没有察觉到周恪初的脚步声。
自从霍明朗昨天跟周唯一睡在一起后,她第二天一大早就挑了个客房,不言不语地表明立场和心态。
头顶的光被挡住,书上的字被一双修长的手给遮住。那双手的无名指上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
“我们谈谈吧。”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霍明朗合上了手里的书,按遥控关掉了音响。室内终于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她其实早已看到陈双的行李,周恪初上来要谈点什么,她心里几乎有数。
而周恪初看着霍明朗笃定的双眼,慢慢舒出一口气。此时此刻的霍明朗不是之前那个事事依赖自己,没有头脑也不会做决定的小女人。这一秒钟,坐在他面前的霍明朗,是孤傲决绝的霍明朗。
“明天开始,四个医生都要住过来了。”
霍明朗一双素白的手轻轻地点了点下巴,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她才说:“好啊。”
她似乎百无聊赖,但神情又有些寂寥。周恪初看她又转过头觉得没话说的情态,顿时有些气馁。
他站在安静房间里,夜还没有来,夕阳金**的光慢慢踱到房间里,霍明朗面无表情,却也无话可说。
福如心至,终于灵光乍现。周恪初浑身开始慢慢发抖,好半天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希望?”他终于问出这句话,霍明朗是医学院的佼佼者,自然知道人格分裂这种精神症状治愈的困难程度。而她现在的情态,这样漫不经心。周恪初突然又想起来吹头发的时候,霍明朗对自己说“没有必要的”。
无言的愤怒夹杂着酸涩突然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挥之不去,又如鲠在喉。周恪初颤着手,突然发狠将霍明朗拉了转身过来。
平淡无波的神色,再没有比这个更能刺痛他的眼。
“霍、明、朗。”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准你放弃。”
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快要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再让她这样浑浑噩噩。
他用了狠劲儿,几乎要把自己臂膀掐断。霍明朗只是稍稍抬了抬眼,她轻启朱唇,只微微吐出来一句话:“我一旦想起来之前的事,周恪初你能承担后果么?”
霍明朗笑了笑:“我为什么会人格分裂,我为什么会抛弃周唯一,孙灯又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周恪初,这些东西,你不会没有想过吧。”
跌跌撞撞,扭扭捏捏,掩掩藏藏这么久,心照不宣这么久。霍明朗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你难辞其咎。”
四个字,就如兜头冷水,一把倾下来,浇得浑身发凉。
“无论你有任何理由、苦衷,或者哪怕你根本不知情也好,你都难辞其咎。”
霍明朗一字一句,说得冷漠淡然。
周恪初突然间松开了手,他只是笑了笑,对着冷漠淡然的霍明朗笑了笑。
“任何后果,我都愿意承担。你要打要骂,甚至……”周恪初已然将尽数情绪通通压在心底,脸上只是那样认真的表情:“甚至,你要走,我都无话可说。”
做到底,再等宣判。这也是周恪初的处事风格。
霍明朗淡然的脸在听到他这样子的保证之后,终于裂了开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周恪初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总以为,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她还是没有想到过,那些手段亦或是决心,周恪初在面对她的时候,通通不能作数。
夕阳开始慢慢沉下去,周恪初后退了几步,手不小心压到了桌边的遥控器。
,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就请让我快乐。女歌手轻柔如风的歌声流淌在渐渐暗沉的室内,流淌在两人的身边。
时光开始倒流,周恪初仿佛回到很久之前。巧笑明媚的朗朗拉着他去电影院看一场名字叫做的电影。
“插曲都好好听啊。”
“你最喜欢哪首?”
“哎呀,就那个女主角唱的啊。。if you waisfy me。”
到今时今日,即便她无法回到当时的那个人,音乐却在冥冥之中拉回了她。周恪初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只因为霍瑜曾经跟他说过霍明朗身怀六甲,精神极差,大半夜一个人在马路上跳舞的时候,也是唱的这首歌。
多少年,他未曾让她快乐过,从未。周恪初心神俱疲,突然一下子倚靠在门边。
霍明朗看见周恪初几经变化的脸色,内心也不无震动。她只是稍抬眼看了看,起身关掉了音响。
“你想起了什么?”霍明朗问道。
周恪初苦笑:“你以前也最爱这首歌了。”
“是么……”霍明朗顿了顿:“章含催眠后告诉我的,说我最喜欢的歌是这一首,我也好奇,就拿出来听了听。”她笑了笑:“其实我现在最爱radiohead.”
“周恪初,你看看,其实我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你其实也可以问问自己,你到底是爱哪一个霍明朗?或者说是哪一种人格的霍明朗?”
周恪初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原来你又怀疑这一点。”
温柔缱绻的每一刻,深情款款的每一分钟,霍明朗有时候也在想,他到底是爱她现在这样呢,还是爱她七年之前的样子。
“我周恪初还不至于那么肤浅。”
如果爱情能随时间变淡,能随着样貌、话语、性格而变化,那就不是爱情了,至少不是他周恪初的爱情。
他的爱深沉难忘,不然也不会熬过七年,熬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哪怕只有三个月,甚至更短,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至于到时候你怎么选择,我无话可说。”周恪初闭了闭眼:“但我保证你以后,没有人再会打扰你、威胁你,与你不利。”
他笑了笑:“无论如何,我还是爱你,七年之前是这样的,现在也还是这样。朗朗,我们加油,好不好?”
情绪如同坐云霄飞车,但是最后还得埋入心底,只能问对方一句话:“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哭瞎,终于写完发上来啦!
第49章 v章
很多时候,即便深情款款地说爱你,但是因为次数太多,总让人难以确信。霍明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恪初,也是这种感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金潢色的光终于褪去,黑夜慢慢降临,周恪初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所以霍明朗也没有看到此时此刻周恪初脸上的神情。
只要看一眼,她应该就能明白,周恪初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下去吃饭吧。”他终于打破沉默。既然得不到回应,再坚持话题便是自打脸面。
霍明朗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因为隔得近,手与手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公分。只要在往前一步,就能相遇。
只可惜,她已然前行一步,走得很快。
周唯一看到霍明朗下来,高兴得对着徐阿姨说:“可以开饭啦!”小朋友也没有管自己受伤的小脸这会儿笑起来显得多滑稽,已然快乐地像个没事人一样。
可是霍明朗看见了,立刻皱了眉头,回头就问跟过来的周恪初:“是打架了么?为什么?和谁?”
连续三问,霍明朗心底的急切几乎挂在了脸上,周恪初阴沉的心情也因为这个而稍稍放了晴。可是他只是回答:“你自己问一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