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吗?”他显然对于自己制造的这一系列的冲击力很满意。
穆卫东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嗓音嘶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沉痛的摇头。
“我是在帮她做催眠的时候听到的,我想要去打探她心底最美好的事物,想要唤起她对于生活的热情。虽然我从还没认识你开始就下意识的讨厌你,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才是那个能唤醒她生存欲望的人。”
或许这世上我们可以为了许多人去死,但即使再处境艰难,再难过,为了你我愿意去尝试着活下来。
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汤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纤瘦的身子如猫咪般。
穆卫东蹑手蹑脚的走近,桌子上的电脑正开着,发出蓝幽的微光。
他眼角余光瞟向开着的电脑,蒋亚希成名之作,着名律师穆卫东采访。
他无可奈何的轻笑了出来,伸手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你回来了?”汤灿揉着眼睛迷糊的问。
“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带着斥责的教训。
汤灿扫了眼四周,在看到亮着的电脑,她仓皇的伸手将电脑合上。
“我不小心点到的。”汤灿欲盖弥彰的解释。
“傻,你有任何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他抱起她的身子向卧室走去。脚步沉稳有力,他的臂膀中抱着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那个什么亚希的采访的,而且后面的所有采访都拒绝,就对她特殊照顾。”汤灿躺在他的臂弯,撇嘴。
“你真的想知道?”
穆卫东的一只手环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汤灿的短发已经长了许多,十年在她身上改变的不是一点,但无论怎样变,在他心中都还是那个年少是他所心心念念的女孩。
汤灿撅嘴,“肯定是你看她漂亮。”
穆卫东失笑,尽管难得的让她吃醋很令人愉悦,但他却舍不得让她难过一点,他觉的鼻子很酸,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掉眼泪,可今天听到尼克说的话,他还是忍不住的悄悄抹掉眼泪。
“其实是因为你。”他的声音沉沉的缓缓地说。
“因为我?”
“当初她来邀请我当她的特邀嘉宾,我没有答应的,后来她又求了几次,有一次她说,如果这次成功她就有出头之日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汤灿显然不爽了,“你分明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
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逗笑了他,在他心中,除了她又哪有心去关注别人漂亮呢。
“嗯,她是挺漂亮的。”他将手放在下巴上,故作正经的说。
毫无意外的迎来一阵拳打脚踢。
他抱住那个扑腾的女人,深深地吻住了她。
“因为我想起了你,我想到你在异国他乡,如果也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希望也有人能帮你一下就好了。”
许久,汤灿才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说出口。鼻尖酸涩一片,十年来的所有艰苦辛酸,都不存在了。
“可是在我答应的那瞬间我就后悔了,你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去求别人呢?”
他们曾经分离了十年,但命运的线终究是让他们再次走在了一起。也许不是感谢上天,或许更应该感谢他们自己。
“汤灿,说说你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吧?“许久他轻柔的说,自从重逢以来,他刻意的不去触碰那长达十年的那段鸿沟,时光最是无力挽留,他不曾参与的她的那十年,他不在的那十年,他们之间有太多错过。
“你是说哪方面?”
“所有的,你说的,我都想要听。”
许久他才听她低柔的嗓音浅浅的说了出来,他所不知的时光。
“你知道的,我英语一直不好,刚去的时候,我完全不能与人沟通,我不想出门,害怕跟人交流,而这也不是我所擅长的。后来我们的钱基本被用光了,然后我去街上给人画画,有时会有人给我点钱,我辗转搬过几次住处,因为房租不是我能支付的,而且我跟邻居的关系很不好。”
“每当想到你,我的心尖锐的疼,我无数次的想要回来,但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下来。我去跟人学习英语,跟着因缘巧合进了BPO,我一步步的走到如今。”
“对不起,小灿。”穆卫东的心里酸楚的疼,尽管她尽力笑着的说出口,但那些苦他又怎么会想不到,英语一直不及格,不善与人交流,变成如今的靠着一张利嘴吃饭,英语流利的好像母语,抑郁,自杀,吸毒,他甚至不敢想象……
“不是,阿东,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你,是你让我摆脱了以往那个自闭活在自己世界的汤灿,是你带着汤灿走近了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世界,谢谢你,谢谢你敢爱我。”
这样的对话竟一点也不沉重,曾经所经历的那些苦难好像在这瞬间都已远去。
“阿东,我突然觉得一点都不难过,曾经我觉得那么艰难的时光,现在我竟然也能笑着说出来了。”
“因为我在你身边。”
长久的相伴使我们明白,比我爱你更深的羁绊是我仍在你身边。
许久,没有人说话,低低的抽噎声,穆卫东只感觉胸膛一片湿润,他的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从今以后,他便会成为她永远的依靠,让她免受流离。
在这边呆了将近一个月左右,穆卫东因有个紧急案子需要他回去处理,因而他便坐上了回国的飞机,汤灿在他走后的第一天,就作了打算准备回国。
回国之前她还是陪尼克去逛了洛杉矶的景点,尼克虽然看着是个很温和的男子,但其实他骨子里是一个特别喜欢冒险刺激运动的一个男人,跳伞,攀岩,滑雪,这些都是不在话下。
汤灿知道他这辈子最想要去的就是科罗拉多的boulder 攀岩,于是在临走的时候,她决定陪这个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朋友去攀岩,虽然以往也曾跟他去过一些攀岩馆,但那都是室内的,与室外的困难程度相比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她如果知道,这次攀岩会发生那么大的事,她或许就不会提议与尼克去攀岩了。
两天后,穆卫东在S市便接到了一个来自美国的国际长途电话。
他再次见到汤灿的时候,是在美国的急症室外,林叔以及尼克都在场,穆卫东在飞机上一秒都不曾睡,此刻一下机就赶到了这里来,他甚至不敢张口去问什么情况,他害怕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对不起,是我的错,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安全带会出现质量问题,她是为了救我,反而被巨大拉力给摔了下去。”尼克涨红了眼,最后这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起来。
穆卫东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白的吓人,他的一只手撑着墙壁,仿佛不这样就会随时倒下般,他应该当初态度再强硬点不准她去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的,他应该不要听她那些软语的,他应该再坚决点的……
林叔坐在一边,眼眶泛红,担忧心悸不比任何人少。
终于漫长的两个小时后,急症室的门推开,穆卫东站在后面,抗拒的不敢上前,这就仿佛你正在等待一场判决,结果可能好,可能坏,漫长的等待,每一刻都期待着到来的那一刻,反而在真正来到的时候,恐惧着,反射性的抗拒,或许是所谓的鸵鸟理论。
见惯生死的医生,面无表情的宣布着在别人看来就是整个世界的事情:“病人现在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已经进行了手术,她的手臂因巨大拉力脱臼,但这是小伤,最严重是在患者下落的过程,因巨大的冲击力,胸腔两条肋骨插进了肺里,造成了肺部缺氧,出现休克。”
穆卫东嘴唇干涩,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情况怎么样?”声音晦涩难听,嘶哑异常。
“不太好,你们最好祈祷她能度过今晚。”医生摇头。
穆卫东脚下一个踉跄,他听不懂那一大堆的专业医学术语,但是看到尼克不断沉重的脸色,他就能猜到,情况何止不太好……
“你们,谁是穆卫东?”一直面无表情的医生突然问。
“我……我是……”穆卫东张了张嘴。
“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因麻醉药失效有短暂清醒,她嘴里叫着这个名字,我想她大概很想见到你。”
穆卫东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宁愿躺在那的人是他自己,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所有的痛苦都让他来承受吧。
穆卫东穿着灭菌衣走了进去,汤灿的身体被许多针管插着,整个人没有一丝气息,若不是旁边微微跳动的心电图,真的会以为她放佛就没了。
在他进去的那刹,医生突然说,“她说她爱你。”
他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着,此刻的她脆弱的放佛一个瓷娃娃般,穆卫东的眼泪瞬间疯狂的汹涌出来。他再也不怕她笑话,哀戚的哭,但哭声被压抑的很低,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