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我眼前的人啊,满是震惊,瞪大了眼睛望着凌子,不敢相信她承受过这种痛苦。
她又继续,“我以为他会杀我,但是他没有。他虐待完了我就恐吓我,恐吓说说出去就回来把我杀掉,然后他走了,我慢慢爬到我书包那边,摸出了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报了警,我怎么可以放过他呢,把我的人生弄个天翻地覆,把我抛进地狱的混蛋怎么能放过他。警察问这是哪里,我哪知道这是哪里,便拼命回想路上见到的标志。我想着等会会有人来了,我要穿上衣服,可是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动弹不得,后来警察来了,进来给我裹上一条毯子,拍照,问问题,还在我的那个部位提取精夜留作证据,然后被送进了医院,爸妈没过多久也来了。为什么我不先打电话给他们,我怕那个坏蛋没走远怎么办,伤害他们怎么办。他们来了,就是抱着我哭一直哭,我本来不想再哭了,但是看着妈妈缠着警察要抓到坏蛋的时候就忍不住又哭了。我没有再去上学了,后来那个混蛋被抓住了,可是只是判了十二年,凭什么他应该去死,死都不解恨,我在法庭上指证他的时候,心里还是哆哆嗦嗦的害怕,可是只是判了十二年,他出来怎么办。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学校家里周围都知道这件事了,我害怕看到人,总感觉他们在嘲笑我,有一天爸妈不在,我就吃了大半瓶的安眠药,原来吃安眠药自杀是那种感觉,吃了药躺在床上,就想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死了就解脱了。可是我居然没有死掉,睁开眼的时候又是躺在医院里,爸爸低着头不说话,妈妈就趴在我的胳膊上哭,泣不成声,看着他们伤心的样子,我后悔了后悔做傻事了。可是为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啊,为什么是我。妈妈说让所有的孩子都遭这种事情吧,爸爸就是叹气,我想也是所有人都遭遇这种事大家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后来我被送去了心理咨询中心待了七八个月,出来后我们就已经搬家了,搬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了,然后我又半路复读高三,进了这所学校,班主任问我去年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的时候,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说出了车祸,这个理由我用了很多遍了,百试不爽。”
我想起来一次看电视,凌子指着强奸犯说应该立刻枪毙,我想到张迎泽说凌子很反感肢体接触,但是我们都没有往心里去,你说是我们太粗心大意,还是凌子掩藏的太好了。
“进了这间学校,本来想一个人过着大学过去就算了。可是在楼顶上,你过来跟我要烟抽的时候,我想我多久没跟生人说过话了,我一直都很孤独,心里想着就交着一个朋友,我好好待你,不让你知道这件事就好了。于是我又重新有了友情,抛开阴暗的一面你又给我带来了阳光。可是张迎泽真的只是个意外,想着被糟蹋过的身子怎么还可以去乞求爱情呢?刚开始我对他很坏,一方面我确实不喜欢他一方面我害怕万一自己喜欢上他怎么办?后来你们骗我只是做朋友的,我也以为大家就只是做朋友的,就像我跟你一样。可是那个圣诞节他又跟我表白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慌了,可是我心里也是开心激动的,我知道自己麻烦了,我喜欢上他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他,万一他知道我被人强奸过,会怎么看我,即使他真的喜欢我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喜欢他我在乎这些,这对他不公平也让我觉得自卑。我要狠狠的拒绝他,糟蹋他送的礼物,让他死心也给自己决心。但是他还是继续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我的身边,他说大家只是朋友,想对他狠心点却舍不得,那就让我自私点维持这种关系到大学结束,享受他的陪伴,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吧,考研填志愿的时候,预填志愿我俩一起报的名,他看着我填了南京的学校,看了几遍终是放心填了和我同一所学校不同的专业。可是我骗他了,确认报名的时候我改了,改成了广州的学校,这两个地方很远吧,以后就不要见了,我记得我是哭着改的,我多想和他继续在一起啊,就做朋友也好。我害苦了张迎泽,也害苦了自己。”
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用袖子去揩了揩凌子满脸的泪痕。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知道说什么,我还能说些什么。
凌子看着我,轻轻地问:“现在,你觉得我脏吗?”
我两只眼睛盯着她,听着凌子嘴里卑微的口气,凌子是你吗,是那个在我心里骄傲的像只孔雀,坚硬的像块石头,霸道的像是女王的那个女人么?突然我开始怨恨自己了,一开始发现一个女孩子抽烟喝酒很不寻常为什么不去追问,为什么她要喝酒就让她喝,为什么她要抽烟就让她抽烟,为什么她突然安静的时候我就由着她安静,为什么我不去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喜欢张迎泽,原来不是她性格太孤僻,而是因为她太胆小了,撑了一张伞挡住了所有人看向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别人本可以看到的她眼里的悲伤和孤独。以前我以为凌子是身披铠甲,刀枪不入,现在看来不过是腐烂的内里裹着裘布,抱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小心翼翼的活着。怎么办,自问我没有能力能治得了她的伤,我可以轻松的安慰她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没有多少人在乎第一次了,何况又不是你的错吗?当然不可以,这些话说了不显得残忍么,我不是当事人,哪里有权利去看轻她所遭受过的痛苦,对,那个男人死都不解恨。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张迎泽解释了,是劝他放手还是鼓励他继续加油,我没有这个权利了,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个红娘忽然当不起了。我只是想,无论怎么样,凌子一定要开心,可是怎么才能开心呢?
我揽过凌子的肩膀,紧紧地抱着她,狠狠地说:“我觉得你太过分了,太残忍了,怎么可以一个人承受啊。”
凌子不说话,尖尖的下巴磕在我的肩头,然后感觉到她的手抱住了我的背,耳边传来她嘤嘤的哭声。
明天还要去面对张迎泽,可是我该和他说些什么呢。劝他放手,凌子心里是踏实了,可是换来的却是两个人的悲伤啊;如果凌子一直跨不过这道坎,两个人继续下去也是两败俱伤,没有明天。
还有张迎泽真的可以对这样的凌子毫无芥蒂么?如果有,即使只是一丁点大小,我也不敢把凌子送到他手里去。
第四十三章 老鼠出洞
等我们平复下来,我问:“张迎泽怎么办?”
凌子低着头,“时间长了,就会忘得,你不要对他说这些,好吗?”
“嗯,手机给我吧,我给他打个电话,总要知道他怎么样了?”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张迎泽,是他的室友,他说张迎泽傍晚失魂落魄的回来,躺在床上也不动两个多小时,跟他说话也不理人,刚刚突然起来抱着篮球出去了,那他现在应该在宿舍后面的运动中心呢。
我外放了声音,凌子都听见了。我安慰她张迎泽大大咧咧的一定没事的,淌淌汗就好了,明天还会像上次那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凌子先是不说话,然后又看着我,“你现在回他,安慰他,上次你不是也在旁边呢,他知心的人也就是你了。”
说实话,此刻我更想陪得是凌子。但是,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期盼,什么也没说,便站起身来,出门,刚到门口,凌子又急匆匆的跟过来,“我也去,我偷偷的看看他。”
我看着凌子,张口可是该说什么。
凌子又说,“看看我就回来,你不要担心。”
于是两人便出了门,出租车停在离运动中心一院门口,我们便下来了,一步一步靠近运动中心,直到我们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在篮球架下奔走跳跃,身手矫健的大男孩,失恋了也不会像我一样大哭一场,靠着酒精来遗忘痛苦,他是这么的阳光,开心快乐,他喜欢一个人无所畏惧,无怨无悔,想起我的束手束脚来只能自惭形秽。可是,现在乌云笼罩着他了,我怎么样才能驱赶走忧伤呢。
凌子看见灯光的时候便畏缩起来,她盯着那个身影,又往后退了退,“竹子,去吧。”
“嗯。”
我在离张迎泽大约五米的地方,他还没有发现我,便笑着对他喊:“帅哥,一个人打篮球啊?让我也投一球行不?”
张迎泽停下运球的动作,转头看我,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大大咧咧的笑容,然后篮球飞一般像我掷了过来,很大的力气,接住球后,人止不住倒退了两步。张迎泽你可以不笑的,你可以暴露你的悲伤的。
我在地上拍了几下,跑到篮球框下使劲一扔,没中,被篮板弹走的的球滚了好远,张迎泽跟在后面去拣球。趁着这个间隙,忍不住偷偷的看了看凌子站的地方,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可我知道一定有一双不知疲惫的眼睛正孜孜不倦的盯着我们看。但是哪里只是一双眼睛呢,有些事情总是要到后来才能浮现出个蛛丝马迹,这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但是看到了它需要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