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关门交班,我连忙挤进去找了个墙角站着,我并没有去注意交班老师的交班内容,而是有意无意的去偷瞄王伟南,他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动,侧脸折射着早晨从窗外穿透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说句实话,确实有点姿色,要不是有杨洛的存在,我倒是…不过,杨洛确实不存在了。你看有些事情我潜意识里还没有接受。
我看着王伟南安静的站在那边,偶尔低头简短的回应高老师几句耳语。脸上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没有表情,这哪里是感情上春风得意的表现啊,看着王伟南,想着难道真的不正常?不由得朝着他砸了咂嘴,摇了摇头,不巧这个时候王伟南无意中朝我这边望来,我这副鄙夷的神情就尽收眼底,然后他那张俊脸突然就黑沉了下来。然后低下头做着什么事情,办公桌挡住了,我也看不到。
不到一分钟,我口袋里的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大作起来(这是那天没有立刻看到杨洛的,就把短信铃音调成了手机里最暴躁的,而且持续时间至少三十秒),所有人都带着嫌弃的表情望着我,交班老师如果能眼神里带箭,估计我已经万箭穿身而亡了。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可是有谁能告诉我怎么关掉短信提示音啊,音量键不管用啊,等我意识到可以关机的时候,坑爹的三十秒已经结束了,呜呜。
然后大家又继续交班,不经意的看了王伟南一眼,那货是笑了么?
我偷偷摸摸的打开短信,看着王伟南发来的那个疑问句“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想起刚刚他黑沉的脸色,唉,其实有时候,手机和网络也挺好的,能让对话的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乱撒谎。现在看我出了一回糗,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了吧。
什么心态,居然还笑?谁要是再说王伟南爱我,我就自刎谢罪啊,实在承受不起这厚爱啊。
交班结束之后,几个医生护士路过我的时候,叮嘱我下次手机要开静音,我乖巧的点点头,表示永远都不会了。我斜眼看了眼肇事者,一副与之无关轻松自在的表情,不禁怒火中烧。
待我要去我们小组那边的时候,高老师正好朝我招手要我过去,我不情不愿的挪过去,高老师便笑着对我说:“是不是生病还没有缓过来呢?手机铃音调的这么响。”
我听不明白,忽而想起了昨天生病请假的借口,便“嗯?是的,头还有点不舒服呢?”实话,确实有点宿醉呢。
高老师关切的问:“要我帮你看看不?”
我还说话呢,王伟南头也不回,边打字边说话:“喝酒喝的。”我去,你不能保持你的本色别说话行不?
高老师好像关注的地方和我不一样,“唉,小王你怎么知道的,昨天不是说找她谈一谈和章教授见面的事么?是找到了?”章教授,见面,大事啊,难怪王伟南会这么难得给我打电话呢,不巧不知道那位大妈给接了。然后这么巧就毁了我的清白。
我们都等着王伟南回答呢,只见他停了停手中的打字,平稳的说:“嗯,”
我看他这么慎重的措词,害怕下一秒他就把咱俩已经奸夫淫妇的事实说出来,便说:“王老师昨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喝酒呢。”说完,便听到键盘上又响起了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没有反驳,看来他也赞同保密。
高老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又笑着继续问我:“今天是不是很开心啊?”我一惊,我有什么好开心的,难道说王伟南已经说了,那我刚才装的多假啊?
疑惑的看了看王伟南的后脑勺,胆颤的问:“有什么好高兴的?”
高老师笑得更欢快了,“你不知道么,你上了a城日报了。”终于吁了一口气,什么,上报纸。
我接过高老师递过来的报纸,确实我又上了报纸。你看多么讽刺啊,我在几乎完全属于夏雯家的报纸上风光了一把,而夏雯凭着完全的占据了我最心爱的男人,在我面前炫耀了一把。生活还是时时刻刻的说明这一个道理,有得必有失。但是得与失未必相等。
这次在热热闹闹的外科交流会的浪潮下,不小心被我赶上了趟,我看着a城日报首页的右下角,有一篇标题俗套的叫做“最可爱的人”的报道,紧挨着标题的下方,是一张图片,这次升级了,是一张我挺胸收腹微笑的彩图,图片是真的,不过报道的内容可就不敢恭维了,我根本没有接受过采访哪里有机会发这些高谈阔论呢?况且类似于“志愿者最光荣”“能出一分力我感到骄傲”这种官话,我是说不出口的,如果采访我,我会说大会挺精彩,志愿者好累好无聊啊。不过现在很多记者媒体不是都是这样么,夸大扭曲事实,以吸引群众的目光为目的,哪里在乎多少真实性呢?
不知道说什么,随便讲了句:“没有采访过我,算不算侵犯我肖像权呢?”
高老师指了指照片说:“不是拍的很漂亮嘛,大家都说好看,今天看你换个发型更漂亮了啊?哈哈,这下要迷倒不少小伙子了。”
我假装害羞的拨了拨头发,看了眼王伟南,想到了什么,便对高老师说:“高老师,你见多识广,给我介绍个男朋友呗,我都二十三了,还没有谈过恋爱呢?”余光告诉我,王伟南的肩膀抖了一下,得意,行啊,不就做你女朋友么,看我来给你带绿帽,光明正大的带。
高老师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超王伟南指了指,说:“你王老师还没有女朋友呢,青年才俊啊,虽然比你大几岁,但是现在不是正流行大叔萝莉恋么,”说着已经眉飞色舞起来,怎么我就遇不到稍微正常点的老师呢,我仰天长啸。高老师拍了拍王伟南的肩膀继续说:“你王老师的导师章教授还说小王木讷,让我们多多帮助他感情生活呢。”木讷?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好吧,你被他舌吻过么,高老师?那力度,那口水。
我可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正想解释说点什么。王伟南居然转过了身子,带着意味分明的笑对高老师说:“高老师,这丫头鬼精着呢,前不久还厚脸皮的问我喜不喜欢她呢。其实年轻人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关键她都这个岁数了,还没发育好,让我有点担心,不过听话是听话的,我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你妹啊,谁需要你考虑啊。哼,什么叫四两拨千金我也可算明白了。活到老学到老。
高老师:“哦?”,推了推眼镜,两人上下打量起我来,话说我一直都穿带胸托的,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发育好,难道昨晚?禽兽!忽然感觉全身麻陆陆的,不经意双手抬起交叉遮住了我的胸部,不想却引得二人目光驻足,然后相视而笑,高老师一声:“走,查房去。”我看着那个一同离去的埋藏在白大褂中的高高的身材,低声咒骂,禽兽,我们必须谈谈。
查完房之后,王伟南照例开遗嘱,我呢依旧换药整出院病历,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说话机会。玩了之后,我们又去上手术,还是腹股沟疝,没有办法,胃肠外科都是这个病。半路高老师看王伟南做的这么顺利是在不需要他插一脚,就早早下台了。看着眼前的王伟南,恨不能用手中的手术刀剖开他的脑子,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后来终于让我逮着了机会,当然不是剖他脑袋的机会。麻醉师被叫走了,恰好护士也出去整理东西。于是…
王伟南并没有注意我,我等他先开口,“剪刀。”
我手里握着剪刀,不动,还是看着他。
他又重复一遍,“剪刀”,我还是没动,他便抬眼看我。
机会来了,我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到底爱不爱我?”说出口之后,才觉得把爱这个字挂在嘴上太肉麻了。我在等着,等着他说不爱,然后我就问那你抽什么疯,答应我的告白啊?
他眯了眯眼睛,只有这双眼睛可以表达他的感情了,其他部位都被遮住了,“别闹了,这是在手术台上。”
又是这句“别闹了”,昨晚我都没有听,你以为我现在会听么?哼
我不死心,继续追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到了嘴边,又觉得那个字太瘆人了,就换了个词。
王伟南忽然直直的盯着我,就听他说到:“我还没问你呢,你昨晚对我又是亲又是抱,还求着我收你做女朋友,今天又让高老师介绍男朋友,你说你怎么回事啊?”
啊,这人真是,平时话不多,以为跟他在一起能享受点口舌之快呢,想不到啊,处处不饶人,就在要反驳回去的时候,我们听见了一个声音,大惊失色了。
一个胆怯的咨询的幽幽的男音从手术台上传过来:“医生,咱先做手术行不,你们这样我害怕。”
这才反应过来,腹股沟疝手术是腰麻,脑袋是清醒的。啊,完蛋了,会不会被投诉啊?
接着便听王伟南安慰病人说到没事了,手术一切正常啊,不要担心。废话,能不担心,两个在手术台上剑拔弩张的讨论爱恨情仇的医生做手术,能不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