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谦先是一怔,随即便笑出声:“姚知非你还是那么聪明,怎么办好,这么快就揭秘了,一点都不好玩。”
知非冷不丁地瞅着他,许久,他不疾不徐地说:“可我猜不到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是吗。”
他笑。随手拿起刚被服务生拿过来的那瓶洋酒,在手里一扬,“给个面子?”
说完就拿拧开了瓶盖,两排八个杯子倒满。
知非端起一杯浅酌,他一手扶着沙发,一手端酒杯,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的随意样子懒散却儒雅,邻座的几个女孩子一直盯着他。她们低声耳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秦子谦笑看了好一阵,抬手跟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知非说:“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姚知非依旧是女人堆的焦点。”
知非喝了口酒,不应声,只看着舞池里撑着柱子搔首弄姿的女孩——她们喝着用红茶勾兑过的几百甚至上千块一瓶的JackDaniels亦或是JohnnieWalkerBlack,却穿得极其廉价、估计是女人街里淘来的货色,及膝的劣质皮靴让人联想到美国从事色/情行业的女人……不过,又有何区别。
不多时就有男人过去搭讪,然后贴身一起扭动,然后一番嬉笑而语,再然后,离场。
女孩今晚在这里的一切消费有了着落,相拥离去的时候亲密无间,该是在说哪家酒店服务好……那时候,有个人最歧视这些红男绿女,却还来这种地方打工,长年累月,出淤泥而……
知非闭了眼,断掉最后两个字的念头。
酒杯见了底,他换了一杯,手里轻晃着酒,似问非问地:“怎么会回来?不是在新加坡好好的?”
秦子谦举过杯来,知非会意,跟他碰了一下。他说:“严格说来这里才是我的地方,在外面那么多年了,总归是想落叶归根——怎么,不欢迎?”
知非不答,只说:“你无论如何都好,我只希望不要打扰我的妻子,我想你应该明白……”话音未落,玻璃相撞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秦子谦撂下酒杯的力道非常大,他收起了起初的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喝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目的接近你的女人你还敢要!你是有多爱她,处处维护就差点把她搁掌心了!”“我说了,不要打扰她!”
“姚知非,你信不信咱们走着瞧,这个童嘉瑜比起当年的谈若鸿……”
“你闭嘴!”
知非怒,扣下酒杯的动作比他狠,殊不知,他冲破平静之后的盛怒,是秦子谦最想看到的样子,他随了别人的意,他就输了——
终究是一抹伤痕,不管是否结了痂,总归那里还有个印子。若是那么容易就隐形了,曾有过的那些痛楚不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
知非没有沉住气,秦子谦笑得爽朗之极,他笑着摇头,啧啧了好几声,然后贴过去离知非很近:“我说……你也别这么激动。”
他伸手慢悠悠地整理知非的衣领,知非无动于衷,只看着他那双如狼一般透着绿光的眼睛。
“你的事,你家里人替你瞒得这么紧,当年你母亲也说了,拼了命也得保护你,我这种烂人又怎敢‘胡编乱造,造谣生事’,你说是不是?”
他抚了抚知非西装的前襟,松手,往后靠,呼了一口气,那声音倒有些无奈,“当初我怎么就那么听话,乖乖的就去了新加坡……不过也不坏,至少300万在那个时候不是什么小数目——”
他满是讽刺地看知非,“小太子,认识你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看来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得好好投胎,来世再遇见你。”
知非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坐着,也不吱声,待他废话万之后他犹自起身,淡漠道:“我可是觉得,我宁愿投不了胎也不想再遇到你这败类!”
“败类?”
秦子谦笑着站起来,吹了个口哨,眯着眼笑:“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知非咬牙看过去,抑制住胸腔跳跃的涌动,一字一顿的说:“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说完他转身就走,秦子谦在他身后吠:“不好意思,做不到。”
他站住,在没有回头的时候听那个人说:“知道我回来干什么吗?就为了拆散你和你的女人!”
他深深闭眼,然后抬头,正要走,却见正前方有个女人朝他走来,那目光里藏不住的,是她一直都未停止过的担忧——
知非更烦躁了。
想必身后的人也是瞧见了,笑得那样放肆且大声,嘴里的话不堪入耳:“看来我没想错,家里睡着一个,外面还藏着一个,姚知非,你就是这么爱童嘉瑜的?”
叶雨浓见着了人就径直走过去,秦子谦的话她听见了,尴尬归尴尬,她心理素质好,完全可以当做他在放P,“我怕你喝了酒没法开车,就过来了。”
“不是说了没事?”知非最烦她自作主张。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当年是谁自作多情要陪他去法国,问过他愿意了么?
“跟这种人在一起会没事?”
叶雨浓语气也不好,轻视地看了一眼秦子谦,再看看桌子上那些酒杯和那瓶还剩一半的酒,她火大:“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还跟这种人喝……”“你有完没完!”
特么全世界的人都会这句,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当他的监护人,全世界的人,都想要以自己的思维保护他、照顾他……可从来都没有人知道,那是在日以继日地为他筑牢。为什么喜欢童嘉瑜?
为什么跟童嘉瑜在一起开心?
为什么只要一看见童嘉瑜笑了他就会情不自禁想笑——
那是因为童嘉瑜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他不想,不想让自己唯一可以守护的女人到头来也变成了母亲那样,变成爷爷,变成奶奶,变成孟希,变成叶雨浓……他不愿意听见让童嘉瑜也说,你好了伤疤忘了痛!他是姚知非啊,他是姚穆盛的的儿子,他怎能被那本该微不足道的过去牵绊住了未来!
被人玩弄了感情又如何,被深深爱着的女孩陷害又如何,哪怕十年前的他犯过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仍旧是姚知非。
“走吧,打情骂俏重新找地方去,我这里太吵,叶小姐也不会喜欢。”秦子谦缓缓走过来,双手放于身前,笑容温和,要不是曾见过他那恶心的嘴脸,叶雨浓还真觉得他那张脸很英俊。
见知非发火,她也不敢多嘴,只弱弱地说:“嘉瑜在家等你,我送你回去。”
知非的眉心是拧紧了,极不情愿的样子,叶雨浓只能厚着脸皮去拽他。他妥协了,跟她走,秦子谦没忘了提醒他:“常来叙旧啊,老朋友。”
叶雨浓恨他恨到了心口死了一团血,猛地回头:“你最好早点死!”两人一起出了酒吧,她一直挽着知非的胳膊,出了门,知非甩开她,极不耐烦:“自己回家,我散步。”“大半夜快十二点了你散步!”
“你谁啊,叶雨浓你谁啊,你说你是谁!”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跟她发这么大的火,像是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指着她的鼻子就骂:“早八百年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你都快三十岁了还在盼着什么啊?姚知非是怎么对你的你忘记了?过河拆桥,不需要你的时候就把你打入地狱,叶雨浓你长点儿心,给自己留点尊严好吗?”
“尊严?”
她冷笑着摇头。寒夜的冷风中,她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跟着就连跑蛛似的:“我爱你爱了一二十年无名无份连手都没拉过碰也没碰过甚至你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要把我拉到你配偶那一栏,你跟我说尊严!”
姚知非被风吹的僵硬,又被她那半认真的表情弄得想笑。心情比刚才在酒吧里更复杂。
叶雨浓又猛吸鼻子,嗓子都哑了:“你特么看着我三五几天换男人,中国英国法国日本意大利……差点肯尼亚的都上了,你不知道我就是做给你看的吗?”
“……”这话也说!
大姐,私生活混乱就不用炫耀了好吗!
姚知非不想听她继续磨叽,拉开车门上去,懒得看她一眼:“滚过来开车!”
她突然一个喷嚏,好大声,知非转头看她,“哇你不要紧吧?”
上车,关好车门,她拿了纸巾擦了几下,对着她笑,说话跟张柏芝那声音差不多:“没事,咱们走。”
车开到半路上,她背后一暖,这才发现是知非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他说,我想要和童嘉瑜好好生活,真的。
☆、081 还有更重要的一样东西我不会让你沾手
童嘉瑜不抽烟,一直。
可今天反常,一晚上从霍容若手袋里摸出好几回烟盒。
她浪费,根本就没吸进去。不会抽烟的人,坐她旁边很遭殃,全都喷人家脸上去了。
容若嫌弃她好久,终于看出这人是心情不好。
问她,什么都不说,只笑。那笑好凄惨啊,就跟她当年被男人劈腿似的。
后来各自回家,嘉瑜把她那包烟拿走了,于是,现在,这一刻,她穿着性感极了的黑色蕾丝吊带睡裙靠在窗台上就在吞云吐雾。
可她学不出容若抽烟时的风情万种来,一个劲儿的咳嗽,终于看见楼下有光亮了,那是姚知非指尖的星火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