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认识,就对这个爽朗的女孩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好感。上一世的她没有朋友,牵绊最深的一个女性竟然是坂田玲子。这一次她仍旧没有主动,她已经养成那热络不起来的性子,却没料到认识了这么一个女孩儿,总是主动地挽起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讲着天南海北的八卦。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不过,安倍莲娜给她的任务,仍旧让欧阳夏月小小头疼。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近有些躲避幸村精市。
只要见到他,甚至想起他。就总会不由自主想起那天,他大海一样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悲伤地问他:“让我难受,会让你感到愉快吗?”
紧接着的下一句她同样无法忘记。
——如果会的话,尽管来吧。
扪心自问,让幸村精市难受,她会感到愉快吗?
夏月问了自己好多遍,答案是不会。
看见幸村精市黯然的神情,她更多感受到的,是茫然。是一种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不知所措。其实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问题在于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欧阳夏月只能将自己一头扎进旁的事情,摄影社,FFD比赛,玥玘,父亲……至于感情,她不愿意去想。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给他呢?”夏月看了看那张传单。
安倍莲娜支支吾吾地说:“哎呀,我当然是很多事啦……这种事情谁给都是一样,总之你就帮我一次忙,也算是义务啦~”
夏月抿了抿唇,不经意间抬眼,“看来是不用我帮你代劳了。”
“嗯?什么?”安倍莲娜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就见到仁王抓着头发一脸困倦地走过来。
“哟,好巧。”仁王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夏月二话不说将宣传单塞进他的手里,说:“这个拿给你们部长看看,有问题可以告诉我们。”
仁王雅治愣愣地看看手里的宣传单,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说:“不用啦……部长就在你们身后啦…...”
欧阳夏月:“……”
安倍莲娜:“……”
两人整齐回头,果然见到正在走过来的幸村精市。
果然走廊不适合谈话,欧阳夏月心想。
然而已经见面了总不可能当做没看到,面上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仁王把宣传单拿给幸村,将她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幸村精市低头仔细看手里的宣传单。安倍莲娜偷偷地打量欧阳夏月,而仁王……也在偷偷打量她。
欧阳夏月觉得现在的气氛简直奇怪极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继续聊。”
说完,她撇下剩下的三个人匆匆离去。
本在看宣传单的幸村精市此刻看向了欧阳夏月离开的背影。安倍莲娜也是。只有仁王傻愣愣地,盯着幸村精市目不转睛。结果就和幸村收回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仁王:“……”
幸村:“……”
安倍莲娜心想:玛奇气氛好古怪。
于是她也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就剩下这两人后,气氛不见正常反而愈发往不可收拾的诡异感觉发展。仁王嘴角一抽,便用了拙劣的借口打算脱身离去,哪知道他刚转身,幸村在身后叫住了他。
仁王只好慢慢转回来,尽可能自然地微笑:“还有什么事吗,部长?”
幸村精市表情平淡,“你那天看到了吧?”
仁王嘴角一僵:“……看到什么?”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别装。”
“……”
“我要追欧阳夏月。”幸村精市忽然说。
“啊?”仁王愣住,跟不上自己部长的速度。
“你帮我。”
“啊!”仁王张大着嘴瞪大着眼,“我要追欧阳夏月”和“你帮我”这两句话在脑袋里循环播放,然而等他从惊愕中逐渐惊醒后,幸村精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好吧,部长问他看到没,他确实是看到了。
——王者立海大的神之子,在浓郁神秘的树林中,近乎虔诚地亲吻少女的眉眼,那样一副美到极致的画面,已经在他脑袋里播放过无数遍了。
而在被部长抓包后,他做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
——跑个P心虚个P啊!事后仁王懊恼地打自己的脑袋。
他心里有无数疑惑,可错过的最佳提问时机,他只能暂时憋在心里。
没想到的是,部长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而且他说什么?要他帮他追欧阳夏月?这一定是在做梦。
幸村精市可没有想到仁王雅治会想那么多,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夏月与仁王比较熟悉。
远远的,他又看见了欧阳夏月。只是对方在发现自己后便极快地改变了方向。幸村精市能够感觉到,夏月在躲他。
但是为什么要躲他呢?欧阳夏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在这之前,她已经能够将他当做普通同学对待,见了面会淡淡地点个头,客气而疏远。虽然幸村心中不免黯然,但也不气馁。
可是现在的她竟然又开始躲他了?
幸村精市苦苦思索原因无果。奇怪的是,心中没有伤心难过,反而多了丝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他决定亲自去找欧阳夏月问明白。
于是乎,这天下午,欧阳夏月刚走出校门,就被等她良久的幸村精市拦截下来了 。
☆、我不相信
“可以谈谈吗?”幸村精市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时,不像请求,也不像询问。
夏月沉默了片刻,点头。
两人来到附近咖啡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幸村精市先一步点了两杯柠檬茶。
欧阳夏月隐约记得,幸村精市在很久以前是不喜欢咖啡因这种东西的。后来随着工作压力的增大才渐渐接受。
柠檬茶上来前两人都没有说话,而第一个打破安静的是欧阳夏月。
“你想谈什么?”
幸村精市定定看着欧阳夏月几秒,才开口,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在躲我。”
夏月轻轻敲打杯壁的指尖一顿,抬眼:“你在说什么?”
幸村精市微微探过些身子,凝视着夏月的眼睛:“我说,你在躲我。”他笃信地说道,目光中传达着一种追究的神色。这是他所想不明白,或者说有些许蛛丝马迹但无法确认的东西。他不奢望夏月会主动开启话题,唯有自己去寻求答案。
“你想多了。”欧阳夏月垂下眼,避开了幸村咄咄逼人的目光。“如果只是这种无聊的话题,恕我无法解答,先告辞了。”说着,她起身便要离开。
然而,一只手阻拦了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幸村仰着头看着她,问:“你在逃避。你有什么瞒着我。或者说是在瞒着你自己。”
夏月皱起了眉,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许是幸村的话语太过笃定,在一开始就给她定下了结论,竟让她无从找到辩解之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局面的?
欧阳夏月挣脱开幸村的手,重新坐了回去,柠檬茶已经在渐渐失去温度了。
“那你说,我在逃避什么?”
幸村一顿,目光仍旧直直看着欧阳,一刻不离,好似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然后他说:“你说过,不会再接受我。”
夏月点头,“对。”
幸村:“可是,我不相信。”
夏月:“……”
“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你不再恨我了,我感受的到。你想要将我当做普通一个相识之人,我同样感受的到。然而你真正有没有做到,如果你说做到了,你真的能够视我为毫无关系之人了,当恨化解之后连爱也尽数消散了,那我只能说——我不相信。而假如你问我证据,让我证明……”他苦笑了下,“我没有证据,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凭什么认为我自己都判断不了自己的心。”夏月冷冷地反驳。
“我没有这样认为,”幸村说:“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很复杂的不是吗。爱与恨并非界限分明的。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掺杂在这其中,有时候我想,如果人真的能做到爱憎分明那该多好,至少不会为此所困——”幸村心生苦涩,摇了摇头。
是啊,人如果真的能够爱憎分明就好了。爱的时候轰轰烈烈地爱,恨的时候挫骨扬灰般的恨。不爱不恨了,冷静抽身,退居陌生人的位置。所有的感情清清楚楚,界限分明。可偏偏不是这样的,人类是感情最为复杂的动物。而且往往,就连自己都无法了解清楚自己的本心。
就像从前,幸村精市以为自己不爱欧阳夏月。可是当某天她毅然离开了自己,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不敢回忆。再如现在,欧阳夏月俨然将他当做普通认识之人对待,可是她真的做到了吗?如果做到了又有什么必要躲避他呢?幸村精市没有证据,没有办法证明,或者说他自己起是也是不自信的,他只是在赌,像一个赌徒一般。
所以他暗自鼓励自己,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出那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