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止杀 (清风枉解语)

“然后呢，现在来这里作甚？你是想找追风还是要去听雨堂拿东西？不好意思，你走错地方了。”

“我来找你，我要回风雨楼！”

杨清墨此时觉得要么昨天杨听雨喝太多酒喝坏脑子了，要么就是自己还没睡醒。之前自己让人去请了那么多次她都不曾回来，今日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不用怀疑，我是真心的想要回来。”

回头看了一眼房内还在熟睡的伶子，杨清墨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杨听雨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杨清墨后面，来到他的书房。上一次，在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杨听雨下意思的顿了下脚步。不过只是一瞬间，又自顾自苦笑了一下，跟上杨清墨进了里面。

“可是，听雨堂已经被我解散了，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无妨，那就从追风堂里最低级的小杀手开始做起。”

杨清墨坐在桌子后面上下打量着杨听雨，昨天夜里湖面上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的身手还是那样矫健，怎么的一夜过去看起来这么萎靡不振？难道是因为那个花灯？可是，那个花灯上有什么惊人的事情能让杨听雨变成这样，在他印象中，能让杨听雨如此巧憔悴颓圮的只有杨追风。可是很明显，昨夜那个河灯不是杨追风的。

“可是，追风堂暂时也不需要人了。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伶子进门这么久，身边却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我觉得你十分合适，你怎么看？”

有那么一瞬间，杨清墨感受到了来自杨听雨眼中的杀气，让他真的相信，眼前的那个人的确是他曾经最得意的手下，最锋利的刀剑。可是，那股杀气，却只是一闪而过。等杨清墨回过神来，再看向杨听雨的时候，她已经垂下了眼皮，又回到之前满脸颓圮的样子。

“我没意见。”

她，淡淡说道。

到底是谁，能伤她到如此？杨追风可以，但是她没有必要。因为现在的杨追风，比自己更需要这把利剑。可是，现在的杨听雨，真的还是曾经的那个听雨堂堂主吗？曾经的她，是一把宝剑，可以杀人不见血，可是现在的这个，根本就是一把卷了刃的刀，连块肉都切不了。　杨清墨心中却隐隐有怒意，风雨楼精心栽培了十几年的人，连他都舍不得伤害，却就在一夜之间就这样被毁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底知不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你叫杨听雨！放着好好地听雨堂堂主不做，现在居然要去做一个丫鬟？你是怎么想的？”

“你又是怎么想的？若是觉得这个名字侮辱了听雨堂或者风雨楼，我换名字就是；若是觉得我不太适合做丫鬟，那就换一份差事也行。总之，让我留在风雨楼就行。”

杨听雨这句话是真心的，她不想看见谢岚，却又不想离开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进风雨楼，这样，就算再看见了谢岚也没什么，反而，还可以刺激刺激他。

杨清墨坐直身子，盯着杨听雨上下打量。脸色有些疲惫，黑眼圈也很重，应该是一夜没睡。身上的酒气到现在都没消，也不知昨夜喝了多少酒。短剑还静静地插在腰间，倒是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和人动手，但看起来应该没受伤。杨清墨开始思忖着杨听雨究竟是真要回风雨楼来还是在演戏。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来人看了一眼杨听雨，忍不住的惊讶之情写在脸上，本想开口打声招呼，可是雨字刚说出口，又生生的被压在喉间，因为他突然想起，如今的杨听雨早已不是那个雨堂主了。

“你先下去，回听雨堂先，我等下去找你。”

杨听雨淡淡的点了点头，无声的退下。知道临走时，杨清墨也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别的表情。她这一夜的变化实在太惊人。不过，杨听雨回风雨楼的消息，暂时还不能让伶子知道。否则，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四十七章 失落感

杨清墨依旧高坐在书桌前，但是眼前的人却已经不是杨听雨了。他手中捏着一个小纸卷，揉来揉去，纸卷上的红绳都已经散开，但却还是犹豫着没有打开。见到杨清墨一直盯着那纸卷不说话，底下站着的人也不敢作声，低着头，连粗气也不敢喘一个。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清墨的眼中微微隐现着怒意，一直以来，他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可是明明神态行动都明确的告诉他的确有事情发生了，语言上却还要告诉自己他要考虑下能不能说。

“我也不知道你该死不该死。”

杨清墨淡淡的一句话几乎让胆小的属下腿软跪下来，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报告道：“是风堂主，风堂主昨夜回来没多久又出去了。一直到了五更天才回来。”

半夜出去，难不成去找听雨了？难道听雨变成这样是因为她？可如果追风是去找听雨了，她应该高兴才对。今早这一副颓靡不振，要死不活的模样是为哪般？杨清墨眉头皱的快要拧成一团，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出戏。若是意外，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才能将杨听雨变成如此模样，若只是一出戏，那么这出戏又是要演给谁看？她们，又是为了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属下不敢跟，怕被发现。”

“恩，退下吧。”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杨清墨才慢慢的展开拿张纸条。伶子的字体很隽秀，话也不说很多

希望哥哥可以尽快离开，希望陈飞不会为我所连累。

从今天起，开始做一个无悲无喜，不悔不怨的人。默默地承受静静的等待。

第一句话后面有一个不大但是墨迹却很重的黑点。写完那句，她应该是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杨清墨想起伶子昨晚写到一半的时候曾看向自己和陈飞，应该是那时候在思考后面要写什么吧。

她看了自己那么久，却也没有写上一句对自己的祝福，心头，莫名的有一阵失落。不过转念一想，虽然祝福的话没有写到自己，但是幸好也没有写一些别的。一想到这，忽然就轻松了很多。

可是，无悲无喜，不悔不怨是什么意思？这里的什么事让她悲了，又是什么让她喜了；不悔不怨，难道之前她都是后悔怨恨来这里；默默地承受，她就那么的不喜欢这里？等待，又在等什么，报仇的机会又或者是逃跑的机会？

于是，在她的心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对自己到底是爱还是恨？自己呢，他居然给了她这么多的关注，他居然也会在乎她的想法，为了她而高兴或者难过。杨清墨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爱的是杨丝丝，关心伶子，仅仅是因为她们长得一样！没有任何别的情感，一点点都没有。

无声的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再用内力摧成粉末。杨清墨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了解一下伶子来这里的目的了。窗户纸总有被捅破的一天，他不如主动一些。陈飞曾经告诉他，伶子的杀父仇人是杨听雨，所以应该去问问她吗？杨清墨一想到刚刚杨听雨的那副模样，又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她，真的能问出些什么吗？

第四十八章 白云苍狗

听雨堂的门前有一颗大树，虽然谈不上百年老树，但也的确有七八十年了，甚是粗壮。树下置办着一张蒲榻和一张木几。这张蒲榻和木几据说是上一任听雨堂堂主留下的。从前，杨听雨也喜欢斜躺在蒲榻上，贪念着冬日的阳光和夏日的树荫。

再次回到听雨堂，看见这张蒲榻却又是一种心情。寻了清水和抹布，将蒲榻擦干净，再次躺在上面。若是当日在江南，能想通一些，能够淡然放下，倚窗独坐，笑看白云苍狗，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样子。

杨清墨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躺在蒲榻之上，只是即便是睡着了，也是紧皱着眉头，身子偶尔还会有轻微的抽搐。不知道是因为常年以来的孤独和手上杀孽太重的原因让她向来就这样子，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

不过，毕竟杨听雨就是杨听雨，即便是如此疲惫休息的时刻，也不曾放松警惕。杨清墨刚刚走到她身边还离着差不多一丈远，她便醒了。看了一眼来人是杨清墨，又慢慢的做起身子，揉了揉还惺忪的睡眼。

“我刚刚在这里做了很久，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

“比如，这天空，曾经我以为这不过是一片天，但是刚刚盯着她看，才发现，蓝天白云如此美丽辽阔，也许，就如钟笑说的，以前是我太过愤世嫉俗，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坏，其实若是留心，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很美。蓝天白云，桃红柳绿，这样多的美景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们都不曾珍惜。”

杨清墨抬头看了看天空，显然，杨听雨的这番话太过高深，他听不懂，对他来说，天不过是天，蓝天白云或是黑云压城，都不过一种天气而已。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有这样的感悟，只是不知道那一天来临之日，自己会不会也跟杨听雨一样，这般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