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姨娘细长的眸子看了一眼黛玉：“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黛玉缓缓的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想起娘亲，所以……姨娘进来坐。”
毛姨娘平静的道：“说起来还真巧，饭前我眯了一会儿，不想也梦到夫人，她还是当时的样子，还问起姑娘呢。”
黛玉似水的目光静静的看过来：“难为姨娘还记得娘亲。”“我怎么会忘呢。”毛姨娘不假思索的道：“夫人的‘恩情’对我来说，可算是刻骨铭心，当初若不是夫人，也……”
毛姨娘掩饰的低下头：“瞧我又说这么没用的，惹得姑娘伤心，对了，这是我刚刚熬好的燕窝粥，记得小时候姑娘最喜欢喝了，你和青儿两个经常抢着喝。”
抬眼看着黛玉，毛姨娘的目光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如今再也没有和姑娘抢的了，姑娘可以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黛玉低低的道：“我想问姨娘一句，在府里这么多年，姨娘过的可舒心。”毛姨娘惊讶的望着黛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没有回避，盈盈的眸子望着毛姨娘：“没什么，我只是难得见姨娘开心，所以才想问问。”毛姨娘想了想：“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习惯了，何况不还有老爷和姑娘，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黛玉轻轻地叹道：“回来后，每每看到两位姨娘，我就会想起娘亲，如今……”
“姑娘，先把汤喝了吧，这汤凉了就不好喝。”毛姨娘低声提醒着，黛玉淡淡一笑：“姨娘不说我都忘了，紫鹃，给姨娘也倒上。”毛姨娘没有推辞：“好，我平日也不常做，今日算是跟着姑娘沾光。”
清清淡淡的香气弥漫着，让房里也多了一份暖意，见黛玉凝眉不语，毛姨娘忽然笑着道：“让我先尝尝，味道还好吗。”
“姨娘……”黛玉的话还没说，毛姨娘已经端起碗，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还行的，姑娘尝尝吧。”
“好。”
第56章 “报仇”
黛玉端起碗,刚放到唇边，忽听外面“咕咚”一声,引得房里的人不由抬头望去，紫鹃忙道：“一定是她们不小心碰翻了东西,我去看看。”
松了口气，毛姨娘的目光掠过黛玉所剩无几的碗：“如今的丫头不像我们以前，自在多了。”黛玉道：“一个个毛手毛脚的，我吩咐多少遍，也记不住,让姨娘见笑了。”
毛姨娘笑了：“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垂下眼睑，细长的手指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毛姨娘低声道：“姑娘不是一直问我,青儿走了那么多年，我为什么还总是走不出来。”
黛玉点点头：“人死不复生，青弟即使真的有知，也不想姨娘这样。”
“错了，他一定高兴我为他做的。”毛姨娘抬起头，本来柔柔顺顺的目光中有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痴狂：“七年了，我夜里常常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似乎还是他死不瞑目的样子，你还没成亲，是不会体会这种痛楚的。”
黛玉道：“姨娘，青弟的死与你无关，大夫不是说，他……”
“是，他的死与我无关，但是姑娘你知道吗，若我不是姨娘，若我是当家主母，青儿就不会死。”毛姨娘站起来，纤瘦的身子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当初若不是夫人让大夫先给姑娘看病，青儿就不会死，归根到底，是你们害死了他。”
吃惊的望着毛姨娘，黛玉低低的道：“这是真的？我怎么听说青弟是因为先天有疾，才……”
冷冷的笑了，毛姨娘苍白的脸上涌上不正常的潮红：“她们当然不会说实话了，青儿死的那夜，我记着下大雨，他半夜起来哭，我哄他喝了一大碗糖水，便又睡了，就在我要松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又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厉害，还嚷着疼，疼，我打发英儿去请胡大夫，我知道因为下雨，那夜胡大夫没走，谁知左等右等，胡大夫迟迟不到，眼看着青儿越哭声越小，人也……等胡大夫来的时候，青儿已经……他是活活疼死的。”
听着毛姨娘声竭力嘶的回忆，想起当初那个跟在自己后面，摆脱不了的弟弟，黛玉也不觉潸然泪下。
“青儿自小身子不好，我也认命了，只能怨老天弄人，谁知那年年嬷嬷却告诉我，原来那天夜里胡大夫迟迟不到的原因，是他正在给姑娘看病，而且这件事竟然没有人告诉我，就连英儿也瞒着我……”
毛姨娘缓缓的走到黛玉跟前：“姑娘，你说我知道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办。”黛玉摇摇头：“姨娘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姑娘这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青儿是我的命，他活着我就活着，他死了我为他报仇。”毛姨娘说的咬牙切齿。
“于是你就和李鸣合谋，将父亲与他人的迎送往来一笔笔记下来，送到衙门，然后再故意让七公子看到那些首饰……”
看着黛玉，毛姨娘没有犹豫的承认：“是，都是我做的，还有，老爷的病也是我买通胡大夫，故意加重药量，刘姨娘也是我毒死的，谁让她当初在场，没有帮忙。”
此时的毛姨娘脸颊潮红，衬着她尖尖的下巴，犹如鬼魅，忽然反应过来，毛姨娘尖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黛玉苦笑了一下：“本来我还不相信，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害爹爹呢，原来这是真的。”
“老爷眼里只关心夫人和你，何曾正眼看过别人，就是青儿的事，他也心知肚明，却从没想过该给青儿一个公道。”毛姨娘咳了咳：“我知道李鸣已经被捉回来了，我也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青儿的仇我总算报了，哈哈。”
扬头大笑了几声，毛姨娘看着黛玉，薄薄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姑娘，黄泉路上，我们两个做伴也不孤单。”
黛玉悲戚的摇了摇头，望着毛姨娘：“姨娘，想不到你变成这样，我本来还以为爹爹只是危言耸听，没想到……”
“你……”瞪着黛玉，毛姨娘有些失控的喊道：“你刚才没喝汤。”“是。”黛玉缓缓的点点头：“我本来不相信姨娘会这么做，再说姨娘自己都喝了，却原来姨娘真的……”
“都是因为你，青儿才会死。”毛姨娘尖声叫着：“我即使赔上这条命，也要为青儿报仇……”眼看着毛姨娘发疯似得向自己扑来，本来柔顺的眸子变得诡异，黛玉向后退了一步：“姨娘，你放手吧，或许还有生路。”
“生路。”毛姨娘尖声道：“姑娘还是想想你自己有没有生路，你们放开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毛姨娘竟然挣脱了紫鹃和雪雁的拉扯，细长的指甲眼看就伸到黛玉面前。
“你敢。”一声厉喝犹如平地生雷，毛姨娘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摇晃了一下，门被推开，云峯疾步挡在黛玉身前，一把推开扑上来的毛姨娘，而林海站在门口，犀利的目光令人生畏。
“爹爹。”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黛玉既惭愧又委屈，眸子里不由泪光闪闪，走上来轻轻拍了拍黛玉：“玉儿，这不怪你，爹爹只要你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谁。”
“咳”毛姨娘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嘴角隐隐有淡淡的血迹，跟在林海身后的林耿忍不住道：“姨娘，你这是何苦。”
毛姨娘冷笑道：“何苦，你们以为我喜欢这样，管家，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我伺候老夫人，老爷都是尽心尽力，没有一点对不起林家，而且还有了林家唯一一个男丁，可没想到……”
咳了咳，毛姨娘接着道：“你们一个个不用假惺惺的装好人，人在做，天在看，我今日就是做鬼……”
毛姨娘咬牙切齿的指着黛玉：“也不会放过你，阎罗殿上，我一定要为青儿讨个公道，既然你们无情，我就要林家断子绝孙，哈哈。”强撑着站在那里，此时的毛姨娘犹如鬼魅，潮红的脸颊，嘴角隐约的血丝，近乎疯狂的双眸：“青儿，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林耿叹了口气：“姨娘，小公子的事本来老爷夫人都嘱咐过，要我们不要告诉姨娘，怕姨娘承受不了，不过事到如今，林耿若是不说，不但对不起老爷夫人，也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看了林海一眼，林耿道：“老爷，恕林耿直言了。”胤禛重生过来，自然不知内情，不过还是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其实小公子的死是姨娘一手造成的。”林耿一语惊人，毛姨娘尖利的喊道：“你胡说，我怎么会……”
林耿痛心的道：“小公子生来就有心悸，那夜犯病的时候，本来不至于……姨娘还记的让他喝的那碗糖水吗，那才是罪魁祸首，心悸复发最忌的就是大量喝水，而姨娘却……英儿当时找到大夫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还有一件事林耿也不想瞒着姨娘，李管事是姨娘的表哥吧，其实他已经死了，至于你听得到话，是老爷和我故意串通好的……”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毛姨娘声竭力嘶的道：“那晚青儿没有发病，他是口渴，他是口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