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胡大夫来了。”门外丫鬟轻轻的道。
朱凌看了看林海:“大人,子敬先去将那几件事办好。”点点头,林海道:“去吧,记着,万事适可而止。”
林耿陪着胡大夫走进来,看到床上形容虚弱,眸光黯淡的林海时,不禁一愣,昨天还是目光炯炯,现在却……在心里不禁对这个老爷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胡大夫上前望闻问切的折腾了一会儿,才道:“大人的病静养为上,这几天不要劳心劳力,我再开几服药服下去,看看如何。”
林耿还没有应声,却听床上的林海低低的道:“胡大夫,不知我这病可有痊愈的希望,药是喝了不少,可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无力。”说着,还咳了几下,惊得胡大夫忙上前帮忙捶背。
喘着粗气,林海又道:“非是我不信任大夫,只是……”胡大夫尴尬的笑了笑:“林老爷,你的病乃是日积月累而成,非一日之功,所以用药也要循序而进,就拿白果这味药而言,没有几个月的时日,很难说疗效……”
“那我想问胡大夫,泻泽这味药又有什么功效。”林海虽然形容憔悴,但望过来的一眼,却让胡大夫手一颤:“医书上说泻泽性味,性寒,味甘,主治……”
没有再说下去,胡大夫惊慌的道:“是我疏忽,这味药对老爷如今的身子来说,有些刚猛,我再换一味。”
“咳咳”林海煞有介事的又咳了几声:“大夫行医这么多年,难道也会有疏忽,人命关天,相信胡大夫不会这么大意吧。”
林海虽然声音低沉虚弱,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咄咄逼人:“胡大夫我说的是不是。”
“林老爷误会了,这真的是我判断有误,当初用这味药的时候,大人的身子虚肿,所以我才加上,而如今以大人的病,的确是不需再用泻泽,我这就划去,再加两味性温的,缓和一下。”
林海喘了口气:“也好,胡大夫费心了。”胡大夫偷着抹了抹额头的汗:“是,林老爷先歇着,我这就去外房换方子。”
走出几步,胡大夫回过头:“林管家,药方交给……”林耿道:“我这里走不开,劳烦胡大夫还是交给李管事,让他派人抓药。”
“好,我这就去,林老爷多休息。”胡大夫刚要走,却听林耿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听说胡大夫和府里的李管事是亲戚。”胡大夫含糊的应了一声:“是啊,林管家真有心。”
“不是我有心,是我无意中听府里的人说的。”林耿缓缓的道:“不过府里的刘氏对胡大夫的医术可是极为推崇。”
胡大夫强笑着道:“管家言重,那都是姨娘看重,说起李管事,其实我们两家虽说是亲戚,但因为相距甚远,基本不来往,也就是那次给老爷诊病说起来,才知道彼此……”
林耿老练的道:“世上有些事真是难以预料,本以为没有来往的亲戚,会因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就又走动起来。”胡大夫陪笑着叹道:“是啊,是啊,林老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开方子了。”
觉察到林海看过来的目光,林耿忙又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胡大夫,毛姨娘昨天吃了药以后,丝毫没有好转,烦请胡大夫再过去看看吧。”“好,我这就去。”胡大夫不假思索的应下。
没有作声,相视一望,林耿从林海微眯的眼里感觉出一丝不漏痕迹的利光。
送走胡大夫,林海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林耿不敢作声,只是小心翼翼的递上水:“老爷,先喝口水吧。”
见林海不做声,林耿又道:“想不到老爷对药理也很明白。”林海向外瞥了一眼:“久病成医,吃的药多了,自然会慢慢了解。”
胤禛没有说出的是,前世身为皇子,在宫中人人自危,不通晓点药理,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里静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林海缓缓的道:“府里的人好像都不简单,看来这个府好清理一下了。”
林耿识时务的点点头:“老爷说的是,只是林耿不明白,这件事毛姨娘明明就是……”犹豫了一下,林耿道:“老爷和师爷为什么要林耿这么说。”
“人心叵测,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古人说的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林海的话说的很慢,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阴寒和多疑,让林耿不禁多看了一眼。
床上的林海敲了敲案头:“林耿,子敬那里还有事,你派人到衙门里说一声,就说我病了。”“老爷,就说这么一句。”林耿有点不解的问,以往林海若是不去,总会将事吩咐一下。
点点头,林海没有作声,嘴角微微一扯:“照我吩咐的说。”
“病了。”楚宁站在一株海棠树下,洞明的眸子转过来,看着禀告的子墨:“林御史的这病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爷,反正人赃俱在,我们又何苦看那病秧子的脸色呢,快刀斩乱麻,等报到了皇上跟前,他即使想包庇也晚了。”
“这是扬州地界的盐事,若没有他的大印,即使这件事最后能治了贾家,那我们干涉地方盐事,也会跟着倒霉,损人不利已的事,只有傻瓜才会做。”楚宁修长的眸子挑了挑:“不过……”
捻起一枚落瓣,淡淡的残红在他白皙的手指间晶莹剔透:“好像会有人比我们还急。”
第12章 忧患
黛玉由于一夜未眠,等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挪到西边。
因为担心林海的病,黛玉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就吩咐紫鹃带着熬好的粥,往林海院子走去。
没走出多远,迎面翠翘摇摇摆摆的走过来:“姑娘去看老爷啊,我这刚回来,姑娘别担心,老爷的气色看着比昨夜强了些。”
黛玉轻轻道:“爹爹这一病,恐怕府里的事又得姨娘多费心了。”翠翘笑着道:“这都是翠翘分内的事,自从夫人去世后,老爷也没再娶,我多帮衬也是应该的。”
“对了姨娘,我昨天问过爹爹了,毛姨娘若是有什么不适,请大夫的事姨娘做主就行。”想起昨天翠翘的冷漠,黛玉话里不觉带着一丝讥讽。
翠翘也算是人精:“姑娘误会了,不是翠翘不给青姐姐请大夫,实在是这件事我不敢做主。”
黛玉淡淡的看了看翠翘:“人命关天的事,爹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会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姨娘伺候爹爹这么多年,竟连这一点也能不知道。”
虽然从那边府里听说这个姑娘牙尖嘴利,但翠翘还是第一次领教到黛玉的口才,讪讪的笑了一下,翠翘道:“老爷自然明理,只是府里这么多人,有些规矩不立不行,姑娘刚回来,或许有些误会,我和青姐姐情同姐妹,当时的事我也着急。”
“我知道姨娘也是个明白人,黛玉只是不希望有些规矩立的让人以为爹爹是个糊涂人而已。”黛玉语气委婉,声音轻柔,但话中隐隐的锋利,既露又不明显。
暗暗吸了口气,翠翘终于知道,这个姑娘果然不是个软主:“姑娘说的是,哦对了,厨房那边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拐过弯月门,雪雁从后面追上来:“姑娘,老爷让姑娘过去呢,说李知府带着女儿过来探病,让姑娘过去看看。”
“雪雁,你从哪里过来的,我们怎么没碰到传话的人呢。”紫鹃不解的问,雪雁笑着道:“紫鹃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其实去老爷院子,走……”“好了,你这丫头回去再说,我们快去爹爹那里看看吧。”
走了几步,雪雁忍不住道:“姑娘,我刚刚看到刘姨娘正在和人说话,远远看去,那个人好像是单大娘。” “单大娘不是说过和刘姨娘以前认识,她们在一起说说话也不足为奇。”黛玉边走边淡淡的道:“你真少见多怪。”
“不是这样。”雪雁不甘心的道:“我总觉得她们两个好像有点鬼鬼祟祟的,而且还背着人。”“雪雁,我们刚回来,府里的事有很多不明白,还是少搀和。”紫鹃低低的道:“再说如今姨娘打理府里的事,或许问单大娘几句话也是有的,老爷的病已经让姑娘担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了一声,雪雁道:“我也只是看到说说……”
“只要爹爹病能好,什么都不重要。”黛玉望着林海的院子,低低的道。
稀疏的花荫下,单大娘拽了拽帕子:“姨娘不用生气,林姑娘就是这样,在那边府里也是不饶人的主,说句话明讽暗讥,府里除了老太太、宝二爷拿着当宝,其他人都不喜欢,太太更是……”
掰了掰手指,单大娘道:“若不是有老太太护着,哼,她哪能在府里住下来。”翠翘恨恨的道:“枉我小时候还照顾过她,谁知这一回来,竟然处处都要针对我。”
单大娘阴阴的笑了一下:“不过是如今仗着还有人撑腰,抖抖威风,等以后……姨娘不就脱出了。”翠翘嘴角一翘:“还是妈妈看得远,等……我会风风光光的回去,给爹娘买一处院子,好好享享清福,再也不用伺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