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艾景初突然想起她家客厅里有很多关于家装家居的杂质,“你买了房子,准备装修?”
“没啊。”
“那你收集那么多资料?”
曾鲤的声音顿了下,喃喃的低声说:“小时候他们离婚后,我要么就住在学校里,要么就住在继父那里寄人篱下,后来租房子也东迁西搬的,所以一直想要有个自己的家。虽然现在暂时还不能实现,但是看着那些东西,怀着憧憬,也会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第六天,她找到一个当地居民的农贸市场,买了好些异常新鲜的睡过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午后,她继续做在路边喝茶,发呆,看人来人往,看小商贩如何宰老外,后来又被歌声吸引进了一家小酒吧。
“那个歌手唱得太好了,要是能去我的咖啡馆,肯定会有很多人气。”她吃过饭洗了澡,啃着苹果,跷着光脚丫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对着电话另一头的艾景初说。
“男的女的?”
“女的。”她答,“真想带她会家。”
“女的还行。”艾景初说。
第七天,曾鲤去大婶家取定做的绣鞋,遇见一个小老乡。曾鲤随口问了小姑娘几句,小姑娘便将昨天从家里做飞机到此地的血泪史痛诉了一遍。
晚上,曾鲤对艾景初聊起那个小姑娘,才坦白了自己第一天的窘况。
“当时害怕吗?”他问。
“有一点,特别是后来半夜一个人在酒店里的时候,整夜都没有睡着。”顿了顿,她问,“你有没有害怕的时候?”
“有。”
“是什么?”曾鲤好奇。
他思索了下才说:“以前我还在当颔面科的住院医生的时候,有一次和老师合作,给一个女孩做颔面手术,结果……”
“失败了?”
“手术到一半,出现了恶性高热,患者当场就死亡了。”
“恶性高热是什么?”
“全麻的并发症。”他说。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接着又淡淡得说:“我就站在旁边,她活着的时最后一句话是麻醉前躺在手术床上对我说的。”
“说的什么?”
“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注意听。”电话那一头的背景静极了,他沉默了良久后,又重复了一次,“我居然没有注意听。”
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关于你。”他说。
“我?”
“你出车祸那天,我载你去医院,你坐在我旁边,眼睛闭着,没动也没说话,就是那个时候。”他慢慢地说着,声音中带着点能让人微醺的魅力。
她听着这个嗓音说出的这些字句,心跳微微一滞。
他肯定不知道,她有多爱他的声音。
冰冷的时候,微恼的时候,漠不关心的时候,云淡风轻地回顾着自己身世的时候,安慰鼓励的时候,还有就是说他喜欢她的时候,每一个语调都那么让人沉醉。
这几天每晚打电话几乎成了彼此的习惯,她会说很多话,他有时候会问几句,有时候只“嗯”、“嗯”地应着,有时候又会被逗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聆听。此刻,艾景初缓缓地在一千里外对她说这些往事,而且是关于她的事情,格外引人心颤。
她,有点想他了。
4
离开A市的第八天,正好周六,曾鲤结束旅途,坐上回家的航班。
在机场,曾鲤推着行礼从里面出来,远远地看到了等着她的艾景初,显然他早就发现了她,嘴角扬起来微微一笑。
她回到住处,把行礼打开,将给大家带的纪念品一一归类,然后就打电话将马依依他们约出来吃饭,顺便拔艾景初正式介绍给闺蜜。
曾鲤坐上车,对艾景初说:“对了,有礼物给你。”她掏出个盒子,里面是一挂菩提子串的挂饰,下面留着粉色的流苏,“我去庙里请的,可以挂车上。”
“我也有?”
“当然了。”曾鲤点头。
他欣然收下。
“我以前经常搬家换学校,所以和我有来往的同学不多,马依依和伍颖算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了。”曾鲤说。
“恩。”艾景初明白。
饭桌上有五个人,伍颖带着宁峰,而马依依则是孤身前往。
马依依扫了一眼曾鲤和艾景初,又扫了一眼伍颖跟宁峰,“瞧着成双成对的,存心给我添堵,早知道,我该把窦窦给带上。”
伍颖瞄她,“羡慕了吧?你应该把潘思宇带上才对,人家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比我小耶,等我老了,他还艳光四射,太有风险了,你看艾医生跟曾鲤的年纪就很配。”
“那曾鲤可得捂紧点,别让马依依抢了。”伍颖揶揄道。
“呸呸呸,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你想吃也要人家看的上啊。”伍颖说话间上下打量了下马依依,随后啧啧啧地摇头。
“我差哪儿了?”马依依问,“曾鲤你说,不,艾医生,你说!”
艾景初看了看曾鲤,又看了看马依依,正要张嘴回答,曾鲤立刻打断了他,免得他又直截了当地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别理她们,她俩从小就这样。”曾鲤说,“一天到晚都在拌嘴,就跟冤家似的。”
宁峰笑着附和,“但是感情又好得要命,让人吃醋。”
说起这个,几个人又聊到大学里的趣事,马依依说:“我被吓得最惨的那次,罪魁祸首是曾鲤。”
“我知道,我知道。”伍颖高呼。
“不准说。”曾鲤想要制止马依依。
“也不是多破坏形象的事情,人家景初君肯定也很想知道。”她们一顿饭吃到一半,发现他只是不善于说话,其实并不难处,所以越来越随意。
艾景初笑了笑,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做梦,突然听见哗啦一声响,很大的动静,然后蚊帐、墙灰、小石块就掉了我满脸,我吓得以为地震了。结果伍颖打开灯一看,发现曾鲤从上铺掉了下来,她裹着蚊帐,身体被拖在半空中悬着没落地,但是我的蚊帐和她的连在一起,里面两个头都钉在一面墙上,所以一起被拽下来了。”
“还有,还有,”伍颖补充,“曾鲤每次期末考试,头一天都会去买统一100的方便面在寝室里吃。”
饭局就这样在马依依和伍颖踊跃“检举”曾鲤的大学囧事中结束了。
艾景初从中间开始到最后,嘴角一直挂着笑。
吃过饭,她们老规矩是不打牌就K歌。
最后,五个人去歌城唱歌。
三个女生一起捧着话筒引吭高歌,而宁峰和艾景初便叫了一打啤酒,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你上次要找的唇裂的孩子叫马小兵,我已经问到了,我去过一次他父母租房子的地方,但是没有找到人。”宁峰和艾景初说起那件事情来,“你要是着急的话,我们俩抽个时间再去一次。”
“谢谢。”艾景初说。
“如果找不着,可以去他们老家,地址我也知道。”宁峰说。
音乐实在太吵,他们的谈话基本进行不下去了,随后,宁峰也被拉去跟伍颖情歌对唱。
艾景初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挥挥在门口遇见曾鲤。
他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统一100,考试必过。”
“讨厌!”她抡起拳头就像扁他,都怪伍颖和马依依,什么事都拿出来说,太丢脸了。
等他俩一回到包房,马依依就将话筒递给曾鲤和艾景初,“时间留给你俩了,必须唱啊。”
艾景初无奈地看了曾鲤一眼,他之前一直说不会来推脱,甚至躲到洗手间去了。
“艾医生,你要是在搪塞,我们可不依了。”马依依说。
曾鲤拉着他小声的说:“不如就随便唱两句吧?不然,她们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会怎么样?”艾景初问。
“把你灌趴下。”曾鲤说。
“那就把我灌趴下吧。”艾景初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你想得太简单了,是灌趴下之后在折磨你,而且你不知道你喝多了会说胡话吗?” “我说过什么胡话了?”
“下次录下来给你听。”
伍颖问:“你们两口子的情话嘀咕完没有?再嘀咕下去,我就替你们点《纤夫的爱》了啊。”
“或者潘大叔的《过河》也不错,哥哥妹妹的多贴心。”马依依提议。
艾景初显然不知道这是些什么歌,一脸茫然还是不答应。
“你要是不唱,我不会同意曾鲤和你好的,她从小什么都听我们俩的。”马依依壮着胆子威胁他。
曾鲤从未见过那么孤立无助的艾景初,于心不忍道:“算了吧,我们唱首英文的,你英文那么牛,她俩都是英语白痴,唱错了也不知道,轮你的地方,我替你唱,你跟着哼就行了。”
最终,艾景初只得赶鸭子上架,等他一开口,其余四个人才明白,原来他说不会唱歌是真的。明明每个字都在拍子上,但是调子又听起来那么奇怪,估计如果没有伴奏,外面的人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他究竟唱的是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