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线路和曾鲤一样,所以刚进校门就看到了她。
曾鲤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没有扎,就这样素面朝天地走在校园里,跟普通的学生没什么两样,只是她有些瘦,个子也不低,所以背影很好辨认。
艾景初见她独自走在树下的人行道上,晃晃悠悠,他没有就此停车任她渐行渐远,也没有踩油门一闪而过,只是静静地、缓缓地,开着车保持着距离,跟着她。
过了荷花池又过了图书馆,后来在食堂门口她遇到一个学生摆的旧书摊,停了下来。
她撩起裙子,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挑了小半会儿,翻出两本漫画书,付了钱又继续往前走。
艾景初一直跟着她到了咖啡馆那条街,远远看到那个招牌,才狠踩了脚油门从她旁边迅速开过。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气和鸡血在哪里。。。。。。XD
够不够,要不要继续虐傲娇的艾老师?
☆、10——3
打听那唇裂儿童的事,进行得并不顺利。
在网站活动的照片里,曾鲤找到了那个大孩子的身影。曾鲤对他有些印象,因为建课外图书室那天,孩子站在第一排跟领导们敬少先队队礼,结果因为太紧张,手拿反了胳膊跟旁边的同学撞在一起,弄得大家笑了笑。
而宁峰打电话去问,学校却告诉他们,孩子跟着父母起城里上学了。而具体父母在哪儿,有什么联系方式却说不上来,最后只给了一个孩子大伯的号码。
可是曾鲤拨了很多次,总是关机。
转眼便是一个月,星期二的上午曾鲤接到周纹的电话。
“曾鲤吗?”周纹说。
“明天有你的复诊,但是取消了,艾老师去别的地方开会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哦。”
“你的时间就依次往后挪一个星期。下周三来,行吧?”
“好。”
“不和你多说了,我还有好多电话要打。”周纹说。
“谢谢。”曾鲤说。
“诶,对了,你要换医生的事情我还没有跟艾老师提,你干脆自己说吧,要是你觉得来医院当着面难为情,就打电话啦。”
“谢谢。”
曾鲤收了线,摸了摸右脸颊。她之前跟马依依连续吃了三天火锅,牙齿就开始疼,如今大牙的牙龈肿得老高。而牙套里有一颗是专门圈在大牙上面的颊面管,箍着更难受,就跟孙悟空头上箍了个小一号的紧箍圈似的。
她本来以为明天可以看看,哪知现在又要拖一个星期了。
晚上她疼得难受,自己去药店胡乱买了些药来吃。
周末,伍颖过生日,吵着要去东山洗温泉。
“都快夏天了,你还要洗温泉,是不是要我们洗得脱层皮啊。”马依依说
“我不管,我妈都要去,你们去不去,不去拉倒。”
“你妈也要出现啊?”
“当然了,她说她埋单。”
“唉哟,母上殿要去,当然咱们要陪同了。”一听可以白吃白喝,马依依立刻露出了狗腿相。
然后周六,伍颖一家外加马依依和曾鲤一起上山了。
初夏的东山和冬季完全不同,凉风习习,夏虫长鸣,比城里的温度要低很多。住在东山酒店里,吃过晚饭,曾鲤的牙又开始疼,自己带的药再怎么吃也不见效了,她便去酒店的医务室。
伍颖正泡在室外的温泉池子里惬意不已,问她:“能找得到吗?要不要陪你去?”
“不用。”曾鲤说。
绕过小花园,有栋两层的小楼,一楼便是医务室。医务室的灯开着,从她站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扇门和那张治疗床。
曾鲤没有继续挪动脚步,而是停了下来。
那天晚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忍着自己身上的病痛,救死扶伤。
她从不敢让自己在夜深孤单的时候想起艾景初这个人,哪怕有一点点念想都不行。
他太美好了。
就像于易当初给她的感觉。
曾鲤就着小花园里的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她仰头望着夜幕上的星星。
她不敢靠近他,可是又贪恋着他的一切。
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贪恋他,曾鲤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她很恐惧。
对他的最初好感是怎么开始的?
从他的声音,第一次听见是在那个越洋电话里,而五年后在图书馆他对她说:“幸好喷的不是脸。”
中间隔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她,她却一直没忘。
她毕业的那一年陪伍颖去做烤瓷牙,在口腔医院一楼的医生介绍里看到了他的名字。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艾景初”是这样的三个字。
上面写着他的职称,他毕业的学校,以及他的照片。
那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一个童话。他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人,而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后来,窦窦在店里打工。她旁敲侧击地从这个医学院的学生那里得到了艾景初踪迹。
于是有一次,她装成医学院本科的学生,偷偷去听他的课。
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细细聆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他的声音几乎没变,只是比以前更加诚稳了些。
当时的她就想,就这样吧,让这个童话一直活在心里。
可是机缘巧合,艾景初居然成了她的医生。在周纹和护士都提到“艾老师”这个称呼的时候,她没有联想到他,直到她看到墙上挂着坐诊医生的名字。
那一瞬间,她有过迟疑,有些退却,也有过想转身逃走,但是当他站在她面前亲口问自己年龄和姓名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她。
他不认识她。
可是,她却认识他那么多年。
如果没有这些,那个傍晚在东山山脚,她会拽着他,求他帮助自己吗?对于这个问题,她思考过很久,也许是不会。
以前她的手指哪怕疼得彻夜睡不着,自己熬了半个多月,也不曾跟任何人求助过。
如果她没有上他的车,那么后来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有了。他的车不会抛锚,不会步行送她上山,他不会睡在东山酒店里,不会看日出时遇见她,更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刘主任也不会硬要她去请他吃饭,后来便不会撞坏他的车。
以至于她都不清楚自己这么依恋他,是因为于易,还是只是因为他是艾景初。
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她仰头太久,脖子有些酸,最后干脆屈膝面朝星空躺在了椅子上。行政楼的一角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从下往上数了数那栋楼的房间,可惜自己方向感不太好,找不出艾景初住过的那间套房的阳台。
这时,有人从这里走过,狐疑地看了看姿势不雅的曾鲤。曾鲤急忙起身整理下头发衣衫,去医务室跟医生说了说,给开了些止痛消炎药。
回去找伍颖的路上,曾鲤接到宁峰的好消息。他说他打通那个孩子大伯的电话了,他大伯说弟弟和弟媳带着孩子就在A市打工。而且宁峰还问到了他们在本市的住址。
曾鲤连声道谢,有些欣慰地收线。她想到了艾景初,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曾鲤按开手机的通讯录,看到排在最上头的那三个字,迟疑着按了拨打,按出去之后又有些后悔,想要匆忙掐掉,却发现已经通了。
“喂——”艾景初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
“我是曾鲤。”她说。“你去外地了?没打扰你吧?”
“嗯。”
“我有事情跟你说。”曾鲤说。
“周纹跟我说了,你要换医生。”他平静地接过她的话。
“啊?什么时候说的?”周纹不是没说么,还叫她给他打电话。
他并未回答她只是淡淡劝告:“中途换医生不怎么好,既耽误你的治疗时间,也损伤治疗效果。如果是因为对我的治疗方案不满意,我们可以沟通一下。如果你是觉得我的医术和医德欠缺……”
“不是的!”曾鲤急忙否定。
她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说,而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处的地方安静极了,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而她的这边,有夏虫在夜间畅快的欢叫,还有远处露天温泉的大池子里,泡夜场的人们的嘻哈大笑。
曾鲤想起上回她说自己怕冷场,艾景初却不屑,“想说的时候就说,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说。”
所以,他大概已经心理不高兴,而不想和她说话了吧。
正当曾鲤以为会由自己来打破这个僵局的时候,却听见艾景初的嗓音再次透过听筒传到她的耳畔。
他说:“曾鲤,你心还在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曾鲤茫然了,“什么?”
她没懂什么意思。
但是,他没有重复,没有解释,没有追问,只是又静了一下,然后掐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艾老师,你居然敢挂小鱼电话,反了你~~~~~~~~~~~~~
雨过天晴的日子其实不远了。
☆、10——4
第二天刚从东山下来,就接到继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