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理智地克制住自己心里乱窜的念头,伸手将还在脸颊上的那只大手慢慢拂开:“我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习惯了。”
贺沉看着她明明单薄却故作坚强的背影,胸口忽然有种陌生的情愫一触而过,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来不及捕捉,上车却见阿爵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挑眉:“又想说什么?”
阿爵脊背绷得很直,还是一副军人做派,说话完全没有起伏:“公司的股价不断下跌,一群元老总算逮着机会想要继续弹劾你,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你吃亏多一些,还是她吃亏多一些。”
贺沉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阿爵无语地发动车子,还是忍不住又说:“现在白白给顾铭琛占了便宜,就算温医生和那个眼睛里的‘秘密’有——”
他话说到一半,已经发现贺沉的脸色不好看。
贺沉这人向来不喜欢别人揣测他行事的原因,更不屑于向谁解释,这会一言不发地冷冷看过来,已经是不高兴的表现。
阿爵干脆识相地闭嘴。
温晚乘出租到医院的时候就发现门口堵了不少记者,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前边儿的大铁门锁的严严实实,倒是把那群记者们挨个人都给拦住了。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感谢过自己是在特殊医院上班。
医院里有护工每天准时发放报纸,消息显然早就传遍了,她刚进大厅就接收到了不少八卦的目光。小护士们闪闪躲躲地在她身后议论,就连之前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卫生阿姨也一脸避嫌地绕开了。
温晚沉默着往办公室走,走廊上接到了萧潇的电话。
“温晚!”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她尖锐的嘶吼,差点儿把温晚的鼓膜给戳破,她挠了挠耳朵,进办公室顺手关了门。
萧潇顺了顺气,还是有些气息不稳:“我真是小看你了啊,居然光明正大和男人玩起车震来了!你玩儿也好歹低调点呀,不知道那男人身价多少吗?你真想做青州的大红人啊!”
温晚抚住额头,疲惫地坐回皮椅里,等她吼完才说:“你打来就为说这个?”
萧潇经她提醒好像才猛然回过味儿来,马上又换了副腔调,特别严肃地说:“我找以前的朋友问过了,这事儿有点蹊跷。按理说你一个下堂妇的新闻实在没什么可看性,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地一路偷拍你——”
温晚额角暗抽,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你说话能适当考虑下我的感受么?”
萧潇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说这事儿不对劲啊,而且连我那些关系很铁的哥们儿姐们儿都查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晚沉默地听着,直到萧潇喊她:“你说,会不会是老太太恼羞成怒……”
“不会。”温晚嗫嚅着,有些抗拒这种可能性。
萧潇叹了口气:“反正现在事情发生了,你自己担心点,也有很大可能你是被贺沉给连累了。他那种人,真的是随时都有花边新闻。这会听说贺氏已经一团糟了。”
温晚点了点头,全身都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疲累感:“我知道。”
萧潇欲言又止,意外地安静下来,过了会儿才小声问:“你和他,来真的?”
萧潇这副语气一听便是不赞同的,温晚也说不好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苦涩地笑了下:“你还不了解我?顾铭琛之后,我哪里还敢奢望爱情。”
萧潇听了这话瞬间就炸了:“温晚你怎么跟个小老太似的,二十八的人装什么八十二呀。正是大好年华,好好拾掇整齐了继续谈恋爱!我待会就帮你约我们总监去。”
温晚想阻止她都来不及,下一秒耳边就只剩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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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不想被无中生有的绯闻打扰,但是麻烦却还是主动找上了她。刚刚寻房结束,就被告知孟行良找她,她把事情忙完才去了主任办公室,进门就发现孟行良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小温啊,坐吧。”孟行良不知道低头在写什么,一直等填写完毕才抬头看办公桌对面的她。
孟行良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靠在椅背里略微沉吟了一番,想来一定是非常难以启齿的话了,他这种老狐狸,一般说话都滴水不漏的。
果然他再开口便满脸堆了客套的笑容:“今天的报纸我看了,事情闹得有些严重啊。”
温晚紧了紧手指,微微抬头想解释:“这事儿——”
孟行良抬手拦住她:“之前我就说过,让你行事低调点。现在报纸写成这样,很多人甚至开始质疑我们院医生的专业水平,你看看,我一早上都接多少个电话了。”
温晚没有说话,她大概知道孟行良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空调的温度有些高,空气里有股干燥闷热的感觉,孟行良手指曲起轻轻叩着桌面,另一手在加湿器旁晃了晃,这才说:“要么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等风声过了,院里再重新聘你回来。”
这是要解雇她了,后面的话,不过是客套说辞罢了。
温晚知道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解释,这个工作说起来还是周尔岚给安排的,现在和顾家的恩情断了,工作也适时地丢了,还真是……
她慢慢站起身,唇边带了一抹笑,庄重又不失风度:“谢谢主任这段时间的照顾。”
孟行良尴尬地笑着:“其实也、也没怎么照顾,你好好休息,这种捕风捉影的新闻,很快就会没影儿的。”
温晚笑了笑没说话,那笑容一直持续到出了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这才一点点消失干净。
才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所有事情都变了,她忽然记起昨晚离开顾家时,周尔岚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是你以为一直深爱你的人,其实远没有那么爱你,甚至拿着你的信任,狠狠刺伤你。
温晚伸手压了压胸口的位置,狠狠吸了口气,抬脚往自己办公室走时双腿都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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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东西的时候,萧潇来了微信,让她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估计还真给她安排了相亲。温晚没心思再说这事儿,直接回道:我辞职了。
电话很快就响了,萧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就说是顾家搞的鬼你还不相信。”
温晚把自己的东西放进纸盒,归置之后发现其实根本没多少属于她的私人物品,好像她不管在哪儿,似乎都还是潜意识里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她沉默地坐进皮椅里,望着窗外的风景走神,耳边还剩萧潇叽叽喳喳的声音:“马上也中午休息了,我开车来接你。”
温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一个真正关心她的朋友了,别人,没有一个是无所图的。这会听着萧潇那番数落也不觉得呱噪了,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她忍不住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些:“你能顺路再给我买点吃的吗?”
萧潇“啧”了一声:“我说你怎么总把我当送外卖的使唤呀。”
温晚笑着挂了电话,工作没了,短期内忽然没了收入,她没有太多资本可以挥霍的,得马上着手继续找新工作才行。没有收入,她的安全感会更少,怪不得她现实,实在是因为现在能让她安稳的,只有自食其力这件事。
萧潇来的时候顺路给她买了汉堡和奶茶,面不改色地说:“太急了,哪还顾得上买别的啊。”
温晚倒是没计较,小时候比这难吃的东西都尝遍了,她从来都不敢挑食,只是看着这东西,又忍不住想起顾铭琛。
她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第一次吃这些,依旧是和顾铭琛、纪颜一起的。
仔细想起来,她和顾铭琛单独的回忆真是少的可怜。
萧潇帮着她把东西放好,这才侧身仔细打量她,见她一副呆滞的样子就伸手拍她脑门:“该清醒了啊姑娘,要是现在你还缅怀顾家人的好,真的挺圣母。”
温晚笑着喝了口奶茶:“我在拼命想他们的坏呢。”
萧潇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转动方向盘载她离开,车子直接驶上了主干道,温晚看着两边的风景有些不对劲,这压根不是回她家的路啊?
她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我们这是去哪?”
萧潇严肃地说:“快把东西吃了,待会当着人的面儿斯文点,但是也别斯文过头了。还有,你别人家问一句答一句跟面试似的,拿出你小女孩天真灿烂的一面。”
温晚翻白眼:“你见过二十八岁的小女孩吗?”
“哦——”萧潇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想了想纠正道,“二十八岁的老处-女吧。”
“……”
能不总拿这事儿挤兑她吗,温晚郁闷死了,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我才刚离,现在去相亲不太合适,而且这新闻,你们总监看到——”
“没事,我已经和他解释过了。”
温晚想问她怎么解释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那种照片男人看了居然还会答应和她见面,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些。
萧潇没解释,只是抽空瞄了她一眼,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说:“时间还早,先带你去捯饬一下,虽然黄了点残了点,但是也不是无可救药。”
温晚已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将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幽怨地说:“你真是我朋友吗?在我失婚、失业的时候这么尽情的打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