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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的法语课下课之后,她把观后感连同光碟一起交给了讲台上的顾之,然后匆匆离去。
那个晚上,顾之安静地坐在安静的客厅里,翻开了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
舒晴的法语写得流畅而纤细,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秀气,并不像她本人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肆无忌惮。
起初他以为她是在敷衍,因为长长的一部电影只换来了半页不到的观后感,可是接触到那些优美的符号时,顾之却连目光都停滞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他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电视,把那张看过多次的光盘放了进去。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荷妮冷漠出现的画面,然后是小津先生走进她的生命里,画面上有阳光,有笑颜,有透明的尘埃,还有游动的金鱼。
“横亘身份与地位的外在条件,跨越看似不可丈量的距离,在偌大的世界里,我们会因为这份珍贵的懂得而不再孤独。”
画面里的荷妮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在寂静的时刻书写下这样的句子,然后抬起头来对沙发上的他微微一笑。
“老师,我过关了吗?”
原来了解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透过寥寥几行文字,轻而易举窥见了一颗毫无保留的心。
顾之在明亮的灯光下坐了很久,最终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Merveilleux!”(很精彩)
舒晴回信息的动作总是很快,几乎是在半分钟后,他的手机就重新亮了起来。
“Un monsieur merveilleux, une étudiant merveilleuse:)”(名师出高徒-舒晴自我翻译版)
他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怦然心动一定是爱情里最美好的瞬间之一。
说好的误会解除,惊喜的爱情萌芽,这章我写得很开心,希望大家看得也开心。
不要霸王怦然心动的顾老师T-T
这首温暖轻快的法语歌送给大家: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学期接近尾声时,学院按照惯例举办了一次外语节。
礼堂里人声鼎沸,余治森等挂着工作证的学生干部焦头烂额地忙着安排选手座位,不时有观众跑来询问该往哪里坐。
舒晴本来也逃不过这一劫,但因为是这场演讲比赛决赛的参赛者之一,得以幸免于难。
秦可薇在观众席上朝她挥手,用嘴型说了句加油。
余治森在帮第十三名观众找到座位之后,黑着张脸走到第一排的选手席前,一把拿过舒晴的矿泉水毫无形象地灌了几口。
“算我求你,假装不认识我,然后拿着我的水赶紧滚蛋。”
余治森把盖子盖上,阴险地挤上了她的椅子,跟她紧紧挨在一起,“亲爱的,还是算了吧,全学院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是一对呢?”
“我不介意把你的真实性取向——”
话未说完,余治森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时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得,算你狠!”
舒晴笑着看他离开,却在下一秒看见了走进礼堂侧门的顾之,她发现顾之往余治森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对上了她的目光……显然刚才他们闹腾的场景被他尽收眼底。
舒晴正准备跟他打招呼,评委席的系主任却忽然朝他迎了过去,“顾老师来了?”
他没有再看舒晴,和系主任寒暄几句后,由礼仪队的女生带着走向了评委席。
看样子他很忙,想必经过她的时候也没空转过头来响应她的招呼,所以舒晴十分自觉地把那句“顾老师好”咽进了肚子里。
顾之坐在评委席上,系主任开始笑盈盈地感谢他,多亏了他的帮忙,她的侄女才会这么快康复出院。
“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举手之劳而已,都是刘医生的功劳。”
系主任赶紧说:“谁不知道刘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不是顾老师帮忙打了声招呼,我们光是排号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必须要感谢你。”
顾之的表情礼貌客气,不见烦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这样的场合。
他素来不喜别人走后门拉关系,不管是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一名老师,但系主任的侄女曾经来过学校,当时他在办公室,亲眼看见了她的病情有多严重。
按照她的情况,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确实会耽误。
系主任还在向他表示感谢,台上的比赛却已正式开始。
他始终维持着那种礼貌的神情,却对这样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看见舒晴走上了台,终于没有再去理会系主任在说些什么。
舒晴是第三个出场的,难得地穿着正装:黑色小西服与短裙,复古荷叶领的白色衬衣,她甚至借了秦可薇那双黑色的高跟小皮鞋,只可惜鞋号比她的脚小了一码,箍得她有些难受。
好在不用站太久,五分钟也没什么大碍。
上台前三分钟临时抽了题目:Is there any boundary in love?(爱有界限吗)
比起前两个选手更为具体的题目来说,这样抽象的题目自然要难一些,哪怕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了,难免还是有点紧张。
舒晴从容地走到讲台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而大方,然后看着台下寂静等待的观众,终于开口。
“Good afternoon, my dear friends. It’s my great honer to stand here to talk about something I have been longing to say for a long time, but somehow haven’t got a chance. ”
(下午好,亲爱的朋友们。很荣幸站在这里为你们讲述一些我憧憬已久却一直未曾得到机会提及的东西。)
……
她说谈到爱,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定义,也许会想到父爱母爱,会想到男女之爱,会想到爱情与婚姻,以及其他很多东西。但她所提到的这些都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如果她此刻想要谈到的爱是关于一群处于少数的特殊群体的,大家又会想到什么呢?
在偌大的礼堂里,在每一道专注的目光下,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左边第七排的余治森,然后微微一笑。
“OK, after the warming-up, I have a strong reason to believe you’ve already got my topic, that is homosexuality. Or we can give it a more beautiful name, no boundary to love.”
(在短暂的热身运动之后,我毫不怀疑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我的主题,那就是同性之爱——或者我们可以给它一个更美好的名字,爱无界限。)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严肃而带有争议性的话题,可是舒晴不打算辩论,也不打算普及政治观点,她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用幽默的方式浅谈了人们对待同性恋的方式与不妥之处。
“美国政治家曾经说过:同性恋是在挑战国家的道德底线,动摇国家的结构根基。而我只是想问一句,当两个彼此相爱的同性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之后,难道早起道早安的时候应该以一句‘嗨宝贝,昨晚我们动摇了国家的根基’作为开头吗?”
“又或者,当一个隐藏感情已久的同性恋者终于决定公开自己的性取向时,是不是应该提醒自己:国家的根基最好注意安全了?”
不断有笑声响起,随之而来是更为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站了起来,吹着口哨为她喝彩。
场上的评委有法语老师,也有英语老师,多数都比较年轻,先是被舒晴的大胆震在原地,随后又为她出色的表现和诙谐的口才而折服,纷纷笑起来。
法语系主任年纪偏大,在听到她的主题之后就忍不住皱眉道:“这个舒晴,胆子也太大了!”
可是在她短短的五分钟演讲结束之后,全场观众都起立为她鼓掌,时间长达半分钟,系主任终于听见身侧的男人低低地笑着说了句:“Merveilleux!”(非常精彩)
她有些惊讶地侧过头去,看见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素来温和疏离的男人竟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人,面上浅笑吟吟,眼里波光流转。
舒晴的结尾是这样的:
我记得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课本、老师和父母就不断地教育我们,爱是跨越种族、国界、年龄、阶级以及社会地位的,它不因贫富之分而改变,不因外在条件而动摇。于是我问自己,既然爱已经摈弃了一切无关紧要的因素,性别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们曾经上过西方文化课,都很清楚圣经上耶稣曾经说过的一句诫语:爱你身边的人,就像爱你自己一样。
而我想说的是,这条诫语并不会因为你身边的人是个同性恋而有任何改变。
因为每个人都拥有去爱的权利,因为爱无界限。
在盛大的欢呼声与掌声里,舒晴看见了那个高个子的男生也站在人群中和周围所有人一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可是只有站在她这样万众瞩目的位置,才能分辨出那双眼睛里闪动的泪光。
她很想冲下台去抱一抱这个活得很辛苦的男生,可最终忍住了,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走下了台。
顾之似是漫不经心地侧过头去看了眼侧门的方向,却看见舒晴与余治森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心头飞快地掠过些什么,他了悟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