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她灼灼看着左城的眸,冷冷纠正,“是你!”
“有什么区别?”
江夏初无言以对,是啊,有什么区别,左城要人性命甚至不需要理由。
她轻叹,毫无筹码的她无措,语气没了一贯的强势冷傲:“她没有做错,都是我,她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那就是错。”明明是轻柔平淡的语气,左城总有办法叫人寒冬腊月。
耳边左城的声音嗡嗡回荡,拉扯到了她的每一根痛觉神经,头似要裂开,蹙眉,声音也无力了:“你若真要追究,对我好了,放了她吧。”
他走近,指尖触着她的眉,轻轻摩挲,似乎要抚平她紧蹙的眉,声音是温柔的寒:“你知道我舍不得的。”
所以,除了她,左城从不心软。
不知道是否头疼得厉害,她没有避如蛇蝎地躲开,极少如此轻言细语:“你若真的心疼我,让小鱼回来,我已经习惯了她。”
若真要什么谈判的筹码,江夏初也只剩她自己了。这个男人,似乎除了她自己还真没弱点。
手从眉间移到侧脸,左城轻轻地拂着,她的脸如他指尖一般苍白,他俯身,离她很近,凉凉的气息打在她唇边,比起哄骗,更像蛊惑:“夏初,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前提是不拿你来冒险。”
所以,他不退步,今天这样的担惊受怕他不容有第二次。
江夏初万无一失,左城的纵容才成立。
夏初的央求第一次对左城无效。
伸手,江夏初推开左城的手,不遗余力。
“我要感恩戴德吗?左城,你要犯罪,却让我成了罪人。”没有犀利的斥责,江夏初语气淡淡,眸光清冷,有时候,平静比歇斯底里更寒人心。
她终于懂了进叔的话:你手无寸铁照样杀生予夺,左城便是武器。
这句话,真恐怖,左鱼便是例子,她注定要因为左城背负血腥。冷笑:“左城,你真要把我变得与你一样罪孽深重吗?”
头疼得麻木,她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却执拗地看着左城的眼睛,无奈地一点一点冷下去。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凉。
左城泼墨的黑眸,映出她容颜惨白,一个眼神牵扯出来的心疼也能肆意,他扶着她的肩,柔了侧脸冷沉,声音不知不觉就软了:“夏初,这件事不要和我争好不好?”
现在百般温柔的男人,江夏初无法想象出他一个转身后夺人性命的模样。这么一张俊逸的面皮包裹着怎样的心狠手辣,更无从揣测。
左城啊,是这个世上最美的毒药。
甘之如饴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包括她,推开他的掌心,她冷若寒霜:“左城,我做不到你那样,对别人的生死命运也能无动于衷,心狠手辣。你真要我变得像你那样吗?我不想连我自己也讨厌?”
她眼里浓浓厌恶,是对左城,甚至连带自己。即便厌恶白色的她终究还是与左城黑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黑与白的界限,江夏初时时记着,她啊,恨了呢!
左城笑了,美得绝然又荒凉,纤细的指抬江夏初的下颚,眸光相对:“这样的我觉得不堪吗?厌恶吗?”
她并不挣扎,僵硬的唇角扯动:“你知道答案不是吗?”
她不怒,不惊,不惧,只是一句反问,胜过任何武器。
指尖轻颤,抽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垂下,轻笑,惨绝荒诞:“你厌恶也好,我总是这样,你也只能是这样,我既然改变不了你就只能从你身旁的人下手,所以不要说了,到此为止。”
他转身,毫不停留。
身后,她的声音暗哑,有些无力的轻喘:“左城,仁慈一回,就当替我积德,我听说报应都是落在最在意的那人头上,你若想我会有那么一天,就继续。”
她还是拿自己做赌注。
积德?报应?左城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却还是犹豫地顿住了脚步。
“我从不相信报应。”
“如果我相信呢?”
沉默片刻,他说:“我会让她回来,那莫须有的报应我不会让它发生。”留了一句话,他不曾回头,走远。
从不迷信的男人居然信了这套莫须有的说辞。不是左城太愚钝了,是江夏初太聪明了,她太懂左城软肋了。
江夏初看着左城轻笑,转身关了房门,跌坐在床角,头疼欲裂,颤颤巍巍地将抽屉打翻,七零八落洒了一地的药,她胡乱抓了几种吞下,然后瑟缩在床沿,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
恨他,似乎越来越累了。
那种叫左城的毒,她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
月未满,越发暗了,这夏日的夜,在黑暗里死寂,只有一处在喧嚣,那是左城的领地。
一盏昏暗的灯悬挂,照得四壁的青岩石泛着阴冷的光,有一种用血与白骨堆砌出来的森然。
男人从长长幽暗的阶梯走来,昏暗的灯光下,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脸越渐清晰。远处墙壁上的人缓缓抬头,浑身缠绕的铁链发出尖刺的声音。
“先生。”声音无力沙哑,颤巍得厉害。
作者公告 第七十五章:左家少夫人说了算
“先生。”声音无力沙哑,颤巍得厉害。
最让人害怕的兴许不是死亡,而是半脚踏出了生路,等着毫无期冀的宣判。
左城倚着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铁架上的刑具,不曾抬头,嗓音阴冷:“有怨吗?”
扬起头,脖颈的铁链扯动了结痂的伤口,有刺目的红色渗出,干裂的唇微扯:“有。”
她如是回答,在左城面前永远不要动撒谎的念头。
冷沉的侧脸像中古素描里画像,毫无鲜活的美感。他指尖葱白落与左鱼手腕暗红的铁链上:“若是有怨,对我,不要对她。”
这个男人定是爱惨了,因为这个男人动了杀意了。
到现在,她还活着,结果只剩两种,不是安然无恙就是求死不能,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
左鱼惊惧地放大瞳孔,被铁链束缚的手腕颤抖不止,似乎被扼住了咽喉,嗓音都是颤抖的:“我若说没有怨,先生会放我生路吗?”
“不,会更快解决你,我容不得对我隐瞒的人。”这漫着血腥的地下室,死寂,左城声音沾染了空中弥漫的森寒,笑意未泯。
左鱼苦笑,有种置之死地的决然:“左右,我没有后路。”
左城看着她的眼,不知自嘲还是嘲讽:“我本来也以为如此,只是……”
只是?左城声音凝止。
只是什么?那两个字之后隐藏的无奈,左鱼不敢揣测,不敢过问。
沉寂了片刻,他问她:“为什么不求饶,不解释。”
“因为知道没有用,进了左家地下室的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
求饶解释这种东西在左家,只是那个女人的专利。左家城堡下的地狱,没有免死金牌,她认命了。
冷冷的声音却响起,不具温度:“你是第一个。”这是最冷硬的宽恕,“你是第一个活着出去的例外。”
左鱼瞳孔放大,不可置信。
伸手,左城慢条斯理的解开铁链,杏黄的灯打在他削白的指尖上,更显剔透,沾了点点红色的血渍。他仅是冷笑,喜怒难辨:“你可以问一个问题。”
铁链解开,左鱼双脚虚软地跌坐在地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心有余悸地害怕,不敢对上左城的眸,微颤着问:“代价是什么?看着左城沉沉的眼,从我第一天进左家,您便告诉我,这两个字是左家的规则。”
左家奉行等价交换,他在做一场交易。
左鱼有种预感,左城的要她付出的代价与那人有关。
果不其然,背着灯光,侧脸暗沉,他说:“你的命以后便是她的,你只能为她死。”
语落,他转身,身后的灯光成了背景。
左鱼抬眸,看着那人走远,呼吸沉重,眉缓缓舒开。
她?左城牵念的她,在左家只有一个人。
江夏初……
左家的天……换了。
醒来的时候,夜正浓,江夏初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的被角裹得严严实实,出了一身的汗,头已经不疼了,自嘲地笑笑:越发懈怠了,他什么时候来过都不知道。
她蒙头偎在被窝里,却怎么也没有睡意,鼻尖全是左城的气息,真是魔怔了。起身,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小鱼。”继而苦笑一声,“怎么忘了,她不在了。”
叹息声还没落,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少夫人,什么事?”
江夏初微怔,惊诧地看着走进来的左鱼。
莫不是睡多了,出现幻觉了。江夏初摇摇头。
“少夫人怎么了?”那人走近,递了杯水过来。
江夏初不禁失笑,接过水:“他还是应了我让你回来了。”视线落在左鱼结痂的手腕上,“伤得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