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一秒过去了,可像是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手术中”的灯光才终于熄灭了。
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不过这几天还需要留院观察。”医生报出喜讯。而后继续说道,“幸亏你们送來的早,不然病人的情况还真是不好说了。如果我沒猜错,病人应该总是长时间日夜颠倒的工作对吧?他就是因为操劳过度所以这次才会突发心脏病的,以后绝对不能在这样沒有生活规律了。要好好休息,适当的进行散步慢跑这种体育锻炼增强体质…”
得知狄父沒事,所有人都安稳了下來。
“真的很谢谢您。”狄宸忙不迭地道谢。之后医生吩咐护士将狄父转入vip病房。
得知可以进去探望病人,狄宸看着唐彦萍,“妈,您进去看看我爸吧。”见狄母神色变得纠结,他又补了一句,“刚才爸躺在我怀里难受的喘着粗气。可他突然睁开眼睛,就像用
尽全身力气告诉我说,如果这次他沒了,而妈妈您要是在这过着顺心,就让我代他多來看看您…”
听到这句话,唐彦萍仿若是被什么熟悉的物质触动了一样,在相安无事二十年之后,内心再次又泛滥开久违的隐痛。
她沒有再理会狄宸抑或任何一人,走到病房的门前怔了怔,终于伸手轻轻打开走了进去。
心电图像正常的显示着,白色的病床上,躺在的中年男人早已不是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实干家,他的唇鼻笼罩在氧气罩里,一口一口连带着呼吸似乎也有点不受控制。
唐彦萍走了过前,望着这张憔悴而生了不知多少皱纹的脸,泪水忍不住溢出,却强迫着自己,在眼眶中努力的不让它流下。
狄父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身边,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分辨了好久才看清眼前人是自己的妻子。
他的手颤微微地抬上來,然后握着狄母的,张开嘴艰难地说:“对不起,这些年我太冷落你了…”狄父像是想到什么,苍白的脸色微微扬起了一抹笑意,“刚才被你轰出來时我还想,我不如把集团的事撂一撂,然后过來和你一起住在乡村里。就算你不高兴也沒关系,就当我死皮赖脸了…老伴,我知道错了。我老了,家里人又越过越少,我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你和我回家好吗?我,恳求你了…”
病床上这个嘴硬一辈子的人终于服软了,狄母看着风烛残年的他,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地涌了出來,“你这老头子太可恨了你知道吗,我想过你们会來找我,可我等了你多少年?等的连我自己都放弃了你和狄宸都是一样,你们父子都太会伤人心了”
“对不起…老伴对不起…”狄远信悔恨得老泪纵横。
透过病房的门缝,狄宸看到了这一幕。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父亲的泪水…
不过,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不是吗?
他是不是更该感谢夏清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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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狄父的忏悔与身体的双重因素,外加这一伙人都在相劝,唐彦萍最终答应等狄父出了院,和他一起回去主宅生活。
这天晚上,狄宸、夏清漪和霍儇柯雨霏探望完狄父,唐彦萍说自己可以在医院照料,便叫这几人回去休息。
也对,二十年不见,老夫妻也要叙叙旧,有很多话想说吧。
四个人离开医院,可霍儇却将唯一一辆开來的车子抢走了,还大摇大摆地说:“我和我老婆先走了,你们走回去吧”
柯雨霏瞪他,“霍儇你怎么这样”
可下一秒,她就被霍儇不由分说地抓上了车子。然后又被强硬的系上了安全带。
“你不想让他们独处吗?”霍儇小声地问道,“还是说,你认为清漪和那个姓傅的检察官真的很配?”
柯雨霏无言以对。的确,她的好姐妹之所以选择傅栩并不是因为爱…
霍儇发动引擎扬长而去,狄宸若有所思的看着车子,夜色下,仿若有一抹感激之色映在他的眸中。
原地,只剩下狄宸和夏清漪。
夏清漪第一次对雨霏和霍儇有了点点抱怨。因为她觉得尴尬,她并不想和这个男人一道回去。可现在天色很晚,外加这个小县城除了黑车之外就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回村子。无奈,只能依靠狄宸。
两人的气氛很沉默。良久,似是为了打破凝滞,狄宸看着夏清漪手上为父亲煲汤的保温罐,“给我吧。”
“不用。”她拒绝,可还是被他执意抢走了。
又是专断。可如果这样的“霸道”用在那些年,该有多好…
夏清漪走在狄宸身后默默的想着。不知不觉的,两人穿过一片小径。
“都这个季节了居然还有羽虫,真神奇。”
夏清漪乍听到狄宸这样说。她抬头,眼前,正有一些光消失了,又有一些光在继续。在浓密的黑暗里,散发着幽暗的光。(独处了,老狄一定要好好运用倒霉霍给你的机会)
146 想吻她,却不能
羽虫是高敏感度生态指示仪,是公认的地球环境指示物种。一捣境变坏,它们会最先消失或死亡提醒人类。尤其是羽虫最害怕的污染是光污染,比如城市的路灯污染,会破坏羽虫的发光频率。如今,羽虫消失的数量和速度很吓人,在城市里的羽虫基本灭绝。
“都这个季节了居然还有羽虫,难道是气候变暖的原因吗?”狄宸低喃,却不得不承认,眼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绝美景象。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小径两旁成排的李子树上,聚集好几百只羽虫,发出非常快非常快的闪光,就像心跳加快一样,场景好像在童话仙境里。
夏清漪望着眼前而源源不断的光体,和着阵阵微风拂过鼻息间独有的乡村泥土清香,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好心情。
夏清漪坐在路旁的石头上,看着身边的叶子正散发着微弱的绿光,“你知道吗,它们的生命短暂又孤独,可是爱情却极其的专一。一只羽虫从生到死基本上只有20天左右。而且它们生下來大概就是为了寻找另一半,雄性羽虫靠发光的频率和时间來吸引异性的注意。熠萤属的雌性呢,择偶标准又很高,但一旦选中了意中人,它们也会十分专情,一生也只会选择这一只雄性。”她笑笑,继续说,“所以并不是气候不正常,这些羽虫之所以会在秋天出现,是想要去爱的力量让它们撑过了夏天。”
明明知道她的言语在科学上根本解释不通,可此时的狄宸却沒有一丝想要反驳她的念头。
明暗两种的光线里,夏清漪的侧脸在柔和的萤光之下,有一种恬淡温和的美丽。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专注地望着那些光亮的小虫子微笑。
她好似总是在笑,言不由衷地时候笑,痛苦万分的时候笑。可现在,她淡然而真挚的笑,他难得一见。
如溪水般清澈,如天空般湛蓝,如月光般温柔…
如此安静可人,如此让人沉醉…
看不清的夜色中,狄宸看得痴了。回味着她的故事,他的心头蓦地闪现过一丝惆怅,“那你呢,也像它们一样吗?”
夏清漪明白他在问什么。
她不屈不挠努力的活着,也是为了所爱的人吗?那么,这个人究竟该是谁?
傅栩还是…眼前的狄宸?
羽虫飞舞的萤萤点光,照着它自己的路,它想去的任何地方。可夏清漪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小径尽头黑漆漆的路,却让她感觉不到未來。
“我不知道…”轻叹一声,她逸出。
凝滞的气氛似是又回到他们之间。狄宸不想破坏掉现在的,便转移这个无解的话題,坐在她身边,“我爸妈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他在说谢…这是第一次,沒有讽刺沒有施舍与不屑,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仿若呢喃细语,温柔的回荡在夏清漪耳旁,激荡着她心中阵阵涟漪…
她有些无所适从,“这有什么,失散的一家人本來就该团聚啊。再说,阿姨她心里本來就是很想回去的。”
“不…”狄宸否认,扬起一抹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估计现在他们也不会和好。”
这个对自己说谢又赞同的人,还是狄宸吗?
夏清漪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夜色下,她细细端详着他英俊的轮廓,和以前一样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像了。
是他们的角色都变了吧,所以他对她也变成对任何人那样都很和善的模样。
对面的狄宸,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很想吻她…
理智告诉他,她已经不属于他了
可冲动怂恿他,她不过是因他而伤,如果重新來过,他有信心可以挽回
最终
安静的空气中,蓦地,他偏过头,慢慢地朝她俯过身來。
夏清漪知道,狄宸想要吻她。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去应对。可霎时又像是明白了,她是傅栩的女友了,不再是他狄宸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不能接受他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示好…
就在狄宸俯身欲吻她的瞬间,夏清漪下意识偏过了头。而他的吻,最终在距离她脸颊只有几厘米的位置戛然而止了。
属于男性灼热的气息不再,夏清漪知道他已经离开了自己。她轻轻回过眼,却在恍惚间从狄宸眼中清楚地看到了失落,还有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