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凯觉得这么比喻其实也不合适,顺治失去董鄂妃,与刑震谦现在遭受的虐心之罪还是有差别滴,毕竟何念西还好端端地活着呢,只是各种不待见刑震谦而已。
刑震谦呢,也并不是像顺治那样已经超脱红尘,六根清净无欲无嗔。
可问题就在这里,人还活着呢,心却死了,人还在红尘中呢,心却灰了……哎妈呀好纠结!
高凯瞬间觉得自己思维能力又提升了一个层面,对人生的哲学理解更加深刻了。
于是好脾气地劝解他家大队长:“嫂子现在还在气头上,咱们手里的事情也还没捋顺,就这么给嫂子赔了软话把她喊回家的话,似乎也不合适,会乱了计划。刑队你就再耐着性子忍一忍,过段时间我一定陪着你一起接嫂子回家,咱们战狼大队全体兄弟都能帮你证明清白,绝对不让嫂子对你落半点儿怨恨!”
刑震谦没理会高凯,自顾自抬起那只被咬伤的手,隔着窗玻璃,也隔着车辆穿梭不绝的马路,瞅着何念西苦笑一声儿:“这一口咬得深呀……骨头上烙了印儿,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嗯?什么?”高凯没听明白,满面疑惑。
刑震谦没有转脸儿,淡然说:“没什么。对了高凯,今晚我依旧去西山乔园,跟昨晚一样,你掐着时间点儿,大概在晚餐后半小时打电话过来通知我出紧急任务,好好编个幌子,到时候我会用免提!”
高凯眨巴一下眼睛,嘿嘿笑道:“刑队,反正你现在处于空窗期,嫂子又不搭理你,你这阳刚壮年的……索性顺水推舟,今晚就在西山乔园安安心心住下呗,干嘛每天晚上踩着睡觉的点儿出任务,放着那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呢,你还真能忍得住气儿……”
“闭嘴!”刑震谦没好气地瞪一眼高凯,皱着眉毛问:“我给你的权利是不是太大了,你现在连我的私生活都要干预了啊?混小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高凯响亮地回答,习惯性地抬手敬礼,车内空间狭小,他这一抬手不要紧,往上猛挥的时候恰好撞到刑震谦胳膊,刑震谦猝不及防,胳膊朝前一趔,那只被咬伤的手正好撞在窗玻璃上,顿时痛得连连吸溜冷气儿,冲着高凯龇牙咧嘴翻白眼儿。
高凯吓得脸都绿了,赶紧连声道歉:“对不起哈刑队,兄弟不是故意的,兄弟……”
“没事——”刑震谦咬紧牙关摆摆手,朝车窗努努嘴儿:“你嫂子好像打完电话了,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还住哪家小旅馆?”
高凯连忙凑过去跟着看,却黠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嫂子今天恐怕住不起旅馆了,刑队您就等着吧,待会儿嫂子肯定得去总院投奔何老连长!”
瞧着刑震谦疑惑的表情,高凯得意洋洋解释:“你担心嫂子跑出视线太远,不是停了她的黑金卡嘛,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效仿一下你,今天早晨找了个兄弟,把嫂子口袋给掏了……她现在应该已经身无分文,不去总院,晚上总不能睡大街吧,嘿嘿……”
“咝儿……”刑震谦倒抽一口冷气,挥起大巴掌,啪,又狠狠地落在高凯的头盔上,“你这混小子!我只让你跟踪你嫂子,保护她的安全,谁给你的权利,敢掏她的口袋!”
高凯捂着头盔,委委屈屈地辩解:“兄弟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不能直接接嫂子回家,但又不放心让她住在外边儿,兄弟琢磨着把她逼得山穷水尽了,她不就回娘家了么,那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按照正常规律,接下来,刑震谦肯定得再拍一把他的头盔,或是用陆战靴踹他一脚,板着脸骂一句“多管闲事”吧?
打就打吧,骂就骂吧,刑震谦最近这段时间神情落寞的样子,战狼大队的兄弟们看在眼里,哪个不心疼他呀!打一顿骂一顿随便,只要能排解一下老大心里的郁气,那也就值了!
高凯缩着脖子等了半晌,却意外地没等来预期中的暴力。
转头一看,咦,老大这是怎么啦?盯着车窗铁青着脸,两条原本就冷气肃肃的眉毛现在更是杀气腾腾地皱成了两条寒剑!
车窗外面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凯连忙好奇地凑过去,顺着刑震谦的眼神儿朝马路对面望去,两眼顿时瞪成了鹌鹑蛋,嘴巴张得能伸进去一只梨!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马路那边儿,何念西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多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雪又吓得非常大,视线良好的位置又全部被刑震谦占据,高凯挤在窗户角上,不怎么能看得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
只能隐约看到那个男人穿着裁剪得当的豆青色西装,站在穿着铁锈色风衣的何念西身边,于皑皑白雪中,两人构成了一道透着文艺范儿的温雅风景。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雪地里的豆蔻,红萼青茎,优雅妥帖地站着,完全视漫天飞雪以及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无物。
难怪老大的脸黑成了包公呢……原来被生生扣上了绿帽子呀!
是的没错,如果高凯眼睛没看错的话,站在何念西身边的那个男人,分明伸出一只手,正在熨熨帖帖地拂何念西帽子上的雪呢!
哎妈呀出大事啦!刑石头的眼神儿就跟两道来自宇宙极寒之地的冰锥一样,嗖嗖嗖地穿过窗玻璃,穿过马路,穿过雪花和人群,恶狠狠地朝那对十分温馨养眼的男女身上扎!瞧这情景儿,似乎下一秒,他就打算冲下车跑过去,直接去杀人一样!
高凯吓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凉,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刑队,要不你先往西山那边儿去吧,答应了那位主儿要一起晚餐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嫂子这边有我盯着呢,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出岔子……”
刑震谦忽然转过脸来,脸上淬着冰渣子,冷巴巴地问:“你是怎么调查的?段家那个二小子,怎么会从你嫂子打工的大楼走出来?两人还搭上话了,嘿,完全是要出岔子的节奏啊!”
高凯冷汗涔涔掏出小平板,唰唰地点击触屏,直接进入工商注册系统,很快就给出刑震谦解释:“刑、刑队,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注意到嫂子应聘的这家连锁餐饮管理公司,原来是属于开雄伟业的,是段氏的家产呢,你说那个男人是段家二小子……段卓远是吧,他刚开始接管家族企业,据说跟段兆祥正斗得热火朝天呢,看来没占上风呀,被贬到这家子公司坐镇来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就变得这么啰嗦!”刑震谦铁青着脸,不耐烦地一抬手,截断了高凯的啰里八嗦。
喊了一声司机的名字:“小苏,发动引擎,他们要出发了,跟上!”
高凯定睛一瞅——咦哈,可不是嘛,何念西已经上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辉腾商务车,而令刑石头同志气绿了脑壳儿的那个段家二小子,正在贴心地帮何念西关上车门,然后从车前绕行着,打另一边儿车门上去。
哟呵,都坐上同一辆车了,这是要去哪儿呀……嫂子也真是,再怎么没钱坐车,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上了段家那小子的车呀,她哪里知道,邢老大还正在调查段家呢!
撇开这个不说,段家那小子是个混血儿,皮肤细嫩蓝眼睛,长得帅气逼人不说,偏偏举手投足还优雅得紧,完全是上流社会做派,这样的小钻石走到哪里都是个吸睛石,全天下的女人都心甘情愿被他勾去魂儿!
什么高富帅高大上之类的词儿完全就是为这小子量身定做的,跟之前那个外交世家出身、却走上演艺道路的郭家小子相比,段家这小子,绝对是个有分量的角儿,相信世界上不会有女人能抵得住他那双柔软多情的蓝眼睛,以及完全优雅到了骨子里的贵族气息。
可现在,何念西竟然上了他的车,这状况发生得……真是叫人捉急!
高凯心里嘀咕着,深切明白刑震谦此时此刻的心情,默默地往座位另一边移了移,在心理上给了自己一个安全距离,唯恐邢老大一个不爽,城楼失火殃及池鱼!
好在刑震谦一路耐着性子,倒是隐忍着没爆炸,只是紧紧地吩咐司机跟着段卓远的商务车,小心翼翼放着不被段卓远的贴身保镖发现,直至那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刑震谦终于有点沉不住气。
拳头捏得紧紧,咚,砸在车顶上,眼珠子几乎快到迸出眼眶,盯着车床冷笑一声:“这是要去开.房呀,效率真特么高!”
要不是军用便车质量好,车顶绝对得被刑震谦当场砸出个大窟窿。
高凯又是震撼又是尴尬,他宁愿自己眼睛瞎掉,也不愿意看见邢老大的媳妇儿跟别人去酒店开.房这种事实啊啊啊!
回头别被恼羞成怒的邢老大灭口了……
高凯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是什么表情了……冷汗涔涔地讪笑道:“难不成是没钱住旅馆,所以向那小子求助?刑队,你、你要相信嫂子,她不是那种人……”
“那她是哪种人?”刑震谦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着,满车厢的空气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给冻结成固体了。
“刑队,我……”
高凯尴尬又不安,百般无奈,语言完全处于枯竭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