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安拾锦一副早已知晓的神态,一双清澈的眸子瞪圆了指责他。
“……”
他不说话,安拾锦心绪不宁地盯着他猛看,这是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她了吗?她一共就两个小把柄,可这两个小把柄全都落在了陆湛宁手里,万一他真的向安澜告密,那她要怎么去解释呢?
雨终于停了,陆湛宁撇下她转身走出了门厅,不到一会便在楼宇间消了身影。
可安拾锦原先的好心情却已被彻底打散。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鉴于前两天向安澜虚心求教了如何使用电饭煲和煤气灶,在饼干和面包全都吃腻的情况下,她决定从即日起,自行解决伙食问题。指尖隔空一点,清洗干净的几个马铃薯立刻变成了去皮切片的状态,她拍了拍手,随即开始淘米煮饭,紧接着又简单炒了一道素菜。凑合凑合吃一顿,中午就这么飞速地过去了。
到了傍晚,安澜下班回来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其实心里心虚得要命。
安澜倒了杯水,仰头喝了几口后问她:“中午自己做的饭?”
“嗯,第一次做,差点把醋当成了酱油。”她踢掉拖鞋,屈起膝盖,忍不住问:“妈,今天有没有遇到小陆医生?”
“怎么好端端问起他了?”安澜将下班途中买来的香蕉放到茶几上,掰下一根递给她。
安澜只是漫不经心地这么一说,可安拾锦伸手接过香蕉的时候却不由得胳膊一颤。她一边剥着香蕉皮一边低垂着眉眼胡说八道:“没什么啊,就是忽然想到他这个人而已。”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她抬眸看过去:“你们在一个科室,应该会低头不见抬头见吧?”
安澜咬了一口香蕉,过了一会才点头说:“大家都有班的时候基本上会经常碰到。”
看她神色如常的样子,安拾锦可以确定陆湛宁还没有和她乱说什么,可是,这也只是目前为止,保不了他以后也不会说。还有啊还有,上次她去酒吧的事,安顾城不是也知道么,他会不会主动和别人提?
晚上临睡觉前,安拾锦紧急召唤来莫尤。
“爷爷,我可不可以清除某两个人关于我的记忆?”
莫尤面露不解:“关于你的全部记忆吗?”
安拾锦摇头做详细解释:“不是全部,只是最近的,我担心他们会把我这段时间私底下出现的地方给抖露出去。”
莫尤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正当安拾锦以为他就要同意的时候,他却义正言辞地说:“记忆代表着一个人对过去活动、感受、经验的一系列印象累积,联结着他的心理活动,倘若我们随意清除了,就有可能随之改变这个人的命运。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不要随便使用法力的原因,即使那个人心术不正为非作歹,你也不可以伤他性命,人类有他们律法准则,你现在是安拾锦,不是拾锦,很多事都不能鲁莽。”停顿了一下,他做结束语:“小拾啊,我们不可以轻易破坏人类自然发展的规律。”
“所以当年你眼睁睁地看着兰陵王将鸩酒一饮而尽也没有伸手阻拦?”安拾锦闷声问。
莫尤哑然,想起旧日好友,即便是已时隔千年,心中亦泛起了阵阵悲恸。隔了许久,他才淡淡地说:“只一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就为他招致了杀身之祸,‘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也是当年人世间的律法。”
安拾锦低着头,看着床单上那个无忧无虑的蓝胖子,心底突然涩涩的有点难受。
莫尤安慰道:“《左传》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子估待之。’你看,高肃遇害后,北齐不是很快就被宇文邕灭掉了吗?”
“爷爷。”安拾锦皱眉:“改朝换代在中国历史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在北齐行将终结的时候亲手杀了北齐后主替兰陵王报仇。反正他一个亡国皇帝早晚要死,在那种乱世根本不需要担心破坏任何规律。”
……是谁把这个孩子生得如此暴力血腥?
莫尤愣了愣,沉默了片刻后连连长叹:“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逝者已矣,我这个朋友当得实在羞愧。”
安拾锦重重地点头附和:“我如果有你这种畏首畏尾见死不救的朋友,还不如没有的好。”
“……”莫尤的神情瞬时间千变万化,身体僵硬了好久,他才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总而言之,不准你清除别人的记忆,哪怕一丁点也不准,听到没有?”随后,啪的一声,画面切断。
安拾锦抓了抓头发,又生气了?怎么脾气就和女人的大姨妈似的,说来就来?
一想到大姨妈,安拾锦连忙爬起来去翻日历,算算日子这两天也该来了。即将血崩的事实一下子击垮了她,她垮着肩膀重新扑倒在床上,抓着单薄的毛巾被默默流泪,真的好想回灵犀谷,她没带止血丹啊啊啊!
原本还在想着要不要哪天跑到陆湛宁和安顾城的梦里去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将她的秘密说出口。未曾料想才收到录取通知书没几天,她亲爱的舅舅安涛就又开着那辆在这个普通居民小区极其招摇过市的黑色宝马到家里来了。
安涛进屋来的张口第一句话便是:“我来接你和小拾回家。”
回家……多么亲切的字眼,多么温暖的词汇。可是安澜在愣了不止一分钟的时间后,断然拒绝:“哥,我是不会回去的。”
“是爸同意的,你以为我会擅自做决定,贸然接你回家?”安涛盯着她,句句像铁锤敲进她心里:“你知道我和妈费了多少口舌才把爸劝服吗?为了你,妈身体康复后宁愿住在医院里也不肯回家。妈对爸说,安澜不回家住我也不回家住,你不让安澜回家我就赖在医院里不走了。”
安澜明显地一颤,不可置信地问:“妈还没有出院?”
“爸那天说的话知秋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你也真是,你就为了爸的那两句话还真的就能狠得下心再也不去看望妈!我为什么把她送进你们医院,不就是为了让你们俩有机会多聚聚么?到头来我的苦心安排倒是白搭了,你这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安澜一脸木然地望着前方,眼神已经没有了焦点,突然间一阵水意浸透了她的眼睛,她捂着脸疲软地往沙发上一坐,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我想去看她,我真的很想去……可我连那层楼都不敢上去……”
安涛走过去拍上她颤抖的肩膀:“安澜,回家吧。爸妈老了,你的那点自尊心在他们面前还指望捍卫一辈子吗?”
安拾锦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想要过去安抚却自知嘴拙,无能为力。她想起那天临走前安老太太对自己说的话。
“小拾,外婆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一家团聚。”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太太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却好像对着满室的希望。
第11章 chapter11
除了几套夏天的衣物和一些生活必备品,安澜并没有让安拾锦装上其他东西一同带走。安涛在前面开车,他一边注视着路况一边说:“大姐的性子你知道,待会回到家不管她说什么难听的话你都别理睬。”
安澜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低低地应了声:“嗯。”
安拾锦从后面凑上去,在安涛耳边问:“大姨是个怎样的人?”
“她脾气不好,说话没个轻重。”
安涛稍稍犹豫了一下,依然给安湄留了颜面。等到安拾锦真正见到安湄这个人,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脾气不好竟然是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猖狂和傲慢。
本来安拾锦已经做好了将要入住豪宅的打算了,可真正亲眼目睹还是未能抵挡得住心灵上的小震撼。绿草茵茵,湖水潺潺,走在通往别墅的过道上,就如同走进了一座不受任何人打扰的小小王国。
灵犀谷的美是族人一起共享的,而这个世界的富人区却是富人独自占用的。
安老太太早已先行回到家里,听到张婶儿说人接回来了,她立即起身,满面春风地把安澜母女迎进了屋。
客厅的沙发背景墙贴了一层不起眼但却有点睛之笔效果的素雅墙纸,经典华贵的美式家具没有过多的雕花装饰,却依然显得沉稳大气,内涵丰富。
安老爷子不在楼下,只有安湄独自坐在一张单人的古典椅上哼着鼻子:“恭喜了,落难千金终于倦鸟归巢。”
安老太太拍了拍安澜的手,轻声说:“随她去。”随即吩咐张婶儿和张婶儿的儿媳妇淑芳开始准备晚饭。
安涛将两人的行李拎上楼,老太太已经贴心地安排好了两个房间给她们。安澜住在她以前的那间卧室,而安拾锦则住在安顾城对面。
在床的右侧边有一个隔断墙,液晶电视刚好嵌入其中且安装在了一个180度可旋转的工具上,内侧是一个储物柜,安拾锦心里琢磨着,刚好可以在里面放置一些实用的书籍和其他的小摆设。
进门后的左侧是一个衣帽间,空间虽小,但由于包裹着一层漂亮的壁纸而使整个卧室的美观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书桌是白色的不规则形式,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配套的电脑椅也是那种360度可旋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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