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没入湖中,湖面圈圈涟漪,天空却开始阴沉
京城,红墙大院里。秦老爷子被秦岸明扶着急急走出来。不仅秦家人,住在着红墙之中的人纷纷走出来,仰望天空,目光惊骇。
“这、这怎么回事?”
天空中,黑云密布,闷雷滚滚,紫电晃得云层明暗忽现,地上更是狂风大作!风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仿佛自天上倾灌,压得草木枝断腰折,人在屋檐下也渐渐无法抬头。
不仅京城,全国有六省同时出现异常天象,人们议论着骤变的天气,不知是否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暴雨没有来临,暴风惊雷却没日没夜地持续了整整三日。
三天里,张中先在亭子里急得团团转,夏芍却坐着一动未动。她身体里却不断有金光随风散入天地间,三天的时间里,她的身体变得渐渐透明,好似要消失在天地间。这分明就是要散尽一身大乘修为,修补受损的国之气运……
张中先眼都红了,却没有办法中途阻止。他不知道夏芍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很有可能她修为散尽,从此变成一介普通人,也有可能,她连命都保不住!
停下!停下!
老人在后头急得一步窜出去,拿出手机就要给香港那边打电话,虽然他知道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但就在他窜出亭子的一瞬,天空中一道惊雷炸响!炸得张中先原地蹦起来,转身回头,但已经迟了天空中五道白雷,齐轰向凉亭,瞬间炸裂的凉亭中,夏芍盘膝坐着,巍然不动,她身后,这些天里仅存一口气息的男人似乎在弥留之时感应到了什么,回光返照地勉强睁开了眼。
他看见白色的光,听见呼啸的风声和刺目的雷光,这是他一生中看见的最后光景。
五道白雷精准地落在夏芍身后,泥石飞溅,霎时飞灰!
当那灰随风卷去天际,白雷渐渐消失,黑压压的云层慢慢拨开,狂风止歇,日辉初升。三天来异常的天象霎时散尽,仿佛从未出现过。红墙之中,被方才的惊雷惊住的人纷纷出来,望向已经消失的凉亭。
云雾初开的天际却忽然降下一道明光!
那光似雨后天晴划过天空的虹彩,虹光明目,气派万千,缓落于凉亭之中,盘膝而坐的女子不知何时站起身来,身体似脱离了引力,缓缓于虹光中往天际中升去。
红墙中的人们只看得见她的背影,却只见她白衣飘摇,周身沐浴淡淡金辉。地下的人们仰望天际,恍惚间如见神祗。
地上,张中先仰望天际,脑中倏闪过一个词飞升?!
虹光中,夏芍眼神清明,仰头望向虹光尽头,淡淡开口,“我不走,我这一生,愿护佑中华国运。此番功德,换我师兄有生之年,不受命数所缚,亲人康健,妻贤子孝,人间天伦,享尽寿终。”
风是停的,天地间是静的。一番话毕,夏芍微微含笑。
这世上之事,若要得,必先有失。命数非不可改,只是,想得到多少,就要拿多少功德去抵。
她目光坚定,虹光却渐渐从她身上消失,她缓缓降在地上,却没有回头,而是一直望着天空,望向很远的地方。
西南三千里大湖处,同样一道虹光落下,湖水飞升,两道金光窜起,赫然见,竟是两条金龙!龙身金光闪烁,彼此相伴,往空中升去。其中一条金龙,已褪尽周身煞气,金芒加身,与真龙无异。龙却在半空中转头,远远望向京城。
京城,两道目光似隔了千里碰在一起,双双蒙上了雾气。
“去吧!恭喜你们,功德圆满!”夏芍含泪微笑,声音极轻,对着龙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挥了挥手。
不必再来,道别也终是要别,不如就此分别。
天下至幸之事,莫过圆满。你们功德圆满,飞升而去,而我宁留人间,成就另一个圆满。
如此,再好不过……
走吧!
龙缓缓颔首,深深望一眼,似要记住成就它此生的人。随即,它决然转身,与身边金龙相伴,随着虹光直入天际,消失在茫茫云海……
这一天,国内太多的人目睹了双龙飞升的奇景,人们引为奇事,后引为奇异自然现象。却只有红墙之中,执掌着国家命运的高层目睹、并深深记下了这一刻。
那一位如神祗般的女子,却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只回身看了眼遭受劫难的凉亭,随即面含微笑,步伐沉稳地离开,只留给人们一个悠然平静的背影……
她没有与秦家人再多言,也不管这之后军政两界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她只是步出红墙大院,目光向着一个方向。
香港。
师父,我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了!
师兄……我回来了!
……
夏芍回到香港的时候,半山宅院里迎她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和站在老人身后眼圈发红的父母。
夏芍一看见父母和师父,顿时眼也红了。她为了不让父母劳累去机场接机,回来的时候甚至没给香港这边打电话,直到下了飞机,她才打了电话。没有见到亲人的时候,她再多的安排,总是觉得自己可以理智。可是,当见了亲人的面,她一路所想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小芍啊……”
她说不出,李娟却先一声哭了出来,两步过来,便把日思夜想的女儿搂进了怀里。
“妈……”夏芍眼一红,母女两人便抱头哭出了声来。
“你 这孩子啊……你这孩子!”李娟也想了太多的话,他们夫妻从近三个月前就被唐老请来香港游玩,起初还不觉怎样,待游玩过一阵子,她挂念家中,丈夫也挂念基金 会的事,夫妻两人便想辞行回东市。可是唐老再三地留人,他们便觉出了不对来。起初也没问出什么,可是接着女儿的电话便打不通了,甚至传出了她在昆仑山出事 的消息。他们夫妻急急找到唐老,事情直到瞒不住了,他们才知道!
这些日子,他们听着外界一遍遍的风声,听着连徐家都跟着出了事,他们在香港的日子是度日如年。她一遍遍地拨着女儿的电话,总期望下一遍就能听见她乖巧的声音。这段日子,她吃不好睡不着,乏极了打个盹儿都能惊醒,不是梦见她回来了,就是梦见她出事了。
一星期前的那晚上,当真的接到了女儿打来报平安的电话,她又不敢相信了,拿着电话一遍遍地又开始问丈夫是不是真的。当她得知这是真的,欣喜过后便是生气。气她不该出了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家里,气她不该走之前连通电话都没有,气她让父母长辈担心了这么些日子……
这一个星期,这辈子没责骂过女儿的她,攒了满满一肚子责怪的话,可是当见了她,她一声“妈”便叫软了她,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最苦的是这孩子。天胤出事,公司她放下不管跑去昆仑山,或许她也料到了不会那么顺利,但一句话也不敢跟家里人说,就怕他们担心。尽管他们还是知道了,并且知道之后百般忧心,但到底他们还是少过了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不跟家里人报忧的。说白了,也是他们当父母的没本事,出了这么大的事都帮不了孩子什么忙。
李娟心里苦,乍一见到女儿,这些天里的情绪全数都涌了出了,抱着女儿便在门口哭了起来。反倒是夏芍哭过之后拍着后背安慰她,身后丈夫也伸过手来拍拍她的肩膀,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把情绪强忍了住。
这一擦过脸,她便去看女儿,果见她小脸儿瘦得都尖了,刚才抱着她哭时就觉得她瘦了不少。这孩子,果然是在昆仑山上吃苦了……
这么一想,李娟鼻头又酸,忙低头擦了擦泪,却一眼瞥见女儿隆起的小腹,顿时如惊愣在了当场!
眼下已是六月份,香港的天气比东市要热得多,已经是穿夏衣的季节。虽然夏芍特意穿了身宽松的裙子,但风吹来,还是显出了身形。
“这、这是?”李娟惊愣地盯着女儿,后头的夏志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他也惊愣当场,如遭雷击!
夏芍一见父母这反应,便知师父并未将此事告诉他们。她顿时感激地看了师父一眼,她在外出事,生死未卜,本就够父母忧心的了,若是他们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那岂不是双重打击?
这一看去,却正见老人坐在轮椅上擦着眼角,抬眼时见她望来,不由摆了摆手道:“回来就好,先进屋再说吧。”
众人这才想起要进屋,赶紧把夏芍和张中先让了进来,拥进客厅坐下。
夏 志元和李娟坐了下来,夏芍却未坐,她看向自己的父母,觉得自己未婚先孕这事还是要跟父母有个交待的。虽说她和师兄两人是订了婚了,这婚订得人尽皆知,她也 算名正言顺,但毕竟两人还没结婚,且她还读着大学。这事本该一发现就对父母坦白的,可她发现得太晚,那时已身在昆仑,这才拖到了今天。
见她这副样子,李娟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瞧着女儿这身形,怕是有四五个月了,想着她一路奔波劳累,便想伸手招她过来坐着。但瞥了眼身旁的丈夫,李娟最终还是没说话。这事在她这当妈的眼里轻重且不说,在她爸那里可是大事。女儿订婚那天,他还心里不是滋味呢,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