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温吞一头扎进温柔怀里,明显已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脸上的泪水根本擦也擦不完。“姐,姐我求你了,不要说好不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姐姐,求你不要说好不好?好不好!”
温柔将温吞从自己怀里拉扯出来,替她将额前沾湿的碎发一点一点捋平,目光哀婉淡然:“温吞,我也有苦衷,这些事实隐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告诉你知道了。”
温吞连哭泣声都渐渐弱下来,她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颓废地透过朦胧泪眼望向温柔。
“其实看你今天的反应我就知道,你早知道事实了。”温柔轻叹一声,“那天你失踪,应该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吧。”
“也不怪你,换了是我,突然发现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姐妹不是亲生的,也一定接受不了。”
“是,我跟温沉,确实不是温家人。”
温柔目光悠远,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就顺利许多。
温柔刻意忽视温吞的绝望,硬着心肠继续说下去。
“家里人这么冷落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爸爸——”温柔清了清嗓子,改称呼道,“老爷子收养我和温沉,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
“夫人在生下你以后被人暗算刺杀,老爷子心灰意冷之后火速抱养了我和温沉,我们从记事起学习和生存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夫人留下的唯一的你。”
温柔拨了拨长发,如水的眸光看定温吞。“他冷落你,不过是不想把你搬到风口浪尖之上,已经失去了夫人,他绝对不能再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温吞,你是他的全部。”
“我跟温沉如此高调不设避忌,都是为了让外界以为你是不受宠的二小姐,绝不会分走温氏的一丝一毫,他们放松了,你才是最安全的。”
“恐怕你不会知道,这些年来,我跟温沉是怎么提心吊胆走过来的。”
“温沉虽然不是温家人,但性子却学了老爷子十成十,什么话都不肯对人说,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有怨的。”
“所以说人越长大,野心也越大。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却总是妄想着据为己有。”
“温吞,这话我只对你说一次,往后尽量不要单独跟温沉来往,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叫人伤害到你和老爷子。温沉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也许等他有了想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温柔轻声说着,不知是在安慰温吞还是安慰自己。
“苏子漠上次过来已经说了这些事,他确实有所察觉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只等温沉什么时候动手了——宝宝,你现在在这里很安全,轻易不要随便出门了。”温柔有些担忧,意识到话题拉得有点远,又摸了摸温吞的脸。“宝宝?”
温吞眼底尽是红丝,绝望地看了一眼温柔:“既然隐瞒了这么久,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告诉我?索性瞒我一辈子不行吗?”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泪水,目光怨毒。“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打着保护我的名义冷落我这么多年,现在又不管不顾告诉我真相,难道我就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不会伤心难过绝望了吗?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做什么事情都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不如说是为了平息你们的良心!怎么,觉得对不起我、对我愧疚了吗?你们打着这样的旗号伤害我,才是最最不可原谅的!”
“别以为自己做了多么高尚的事情,我求着你们保护我了吗?要不是老头他收养你们,你们能有今天吗!打着保护我的名义为所欲为,现在又来假惺惺地装好人?温柔,好人不是这么做的!”
温柔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宝宝,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做都做了,还会在乎我怎么想吗?你跟温沉,明明是一国的人!”
温吞恨恨地推开温柔,自己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板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冷如薄冰,她趴伏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我恨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温柔收住去势,再次扔下一颗炸弹:“温吞,我也是迫不得已,温沉现在想要反了,而你……你的母亲现在回来了。”
“她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
“她想见你。”
“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温柔苦笑一声,“你父母双全,比起我这个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的孤女,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还有爱你的男人为你费尽心力,孩子没了又如何,他始终都在。”
温柔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单薄的唇瓣被咬出深深的血色来:“不像我,连喜欢的人都不敢光明正大面对他。”因为知道不配。
“温吞,你刚刚的话,太伤人心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保护你这么多年,要的不是你的怨恨。”
温吞恨恨地截断她的话,趴在地上缓缓直起身子来:“伤害了我,又要我感恩戴德惦记你的好吗?从你告诉我真相那一刻起,温柔,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温吞就被你杀死了!”
门铃适时响起,江之行带着一位中年妇人站在门外。
温柔看了地上的温吞一眼,柔声伸出手道:“快起来,别叫人看了笑话。”
温吞一下拍走温柔的手,恨恨道:“都别来假心假意!我不需要这虚伪的感情!我没有母亲!谁也别想见我!”
正准备走进来的江之行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后女人,她果然惨白着唇色不敢置信,声音颤抖着响起:“宝宝,我是妈妈呀!”
☆、第37章
温吞陌生地打量着面前不远处的颤抖的女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颠覆,她生活了二十三年,突然被告知一直以来的哥哥姐姐不是亲生的,而她以为去世很多年的母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没有死。
那这漫长煎熬的二十三年里,她又在哪里?
温吞受伤失望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刹那,温吞以飞一般的速度抢身站起飞奔了出去。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黑白颠倒的地方。
女人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江之行扶着她在沙发上坐好,这才跟温柔一起追了出去。
温吞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温柔跟江之行在外面绕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温吞,无奈之下先行回到家里,温吞的母亲还坐在沙发上啜泣。
温柔被哭得心烦意乱,却不得不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安慰起夫人来,昨天已经跟江之行确认过她的身份,说起来还是当年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当年的温如意事业刚起步,温氏做得远远没有如今这样大,又沾了些灰色,各路的竞争对手都卯足了劲对付这个后起之秀。
自然其时温吞的母亲成了首当其中的目标。
她既然选择了温如意,当然就会预料到可能遇见的各种危险,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何时因为害怕而退缩?
可是生下温吞后,她却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周全。
可是这种风口浪尖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温如意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要他这时候收手,是万万没有可能。
温吞的母亲整日提心吊胆,这一种恐慌又不得而说的情绪,终于在温吞三个月大时差点被有心人绑架而爆发。
孩子完好无损的被找回来,母亲却再也承受不了了。
于是她诈死,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与温如意决裂。
温吞总算平平安安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伤她最深的,竟然是自己人。
温如意是何等精明的商人,诈死能瞒得住他,只能是自己人从中作祟。
温柔从见到江之行和夫人一同出现那一刻起,就明了了所有的真相。
温如意未必是一无所知,只是因为知道有人帮她,所以既然她选择离开,那么他也不再勉强。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这样分离了这么多年。
温柔不知是该唏嘘好,还是叹气好。
“夫人,”温柔笨拙地抽了纸巾递给夫人,暖声道,“我已经叫司机出去继续找了,温吞她跑不远,您别着急。”
夫人眼泪落得更加汹涌。
这样我见犹怜的女人,温柔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咂了咂嘴巴想要感叹一下视若神明的父亲挑女人的品味,望了望江之行,还是压下心中的腹诽。
苏子漠那里是不能去了,温吞躲在小区花园里好一会儿,露在外面的胳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以后,她摸摸被风吹得干裂的脸颊,慢吞吞地走出去。
A市这么大,竟然叫她找不到一个栖身的地方。
真是可笑。
抛弃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竟然冠冕堂皇告诉她这是她的母亲。
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作她的母亲!
温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热烘烘地难受,她迷迷糊糊地无意识走着,随手招来出租车坐了上去。
女孩子家一个人晚上打出租车,亏了温吞遇见好人,大叔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细心地询问了她家里地址。
“家?”温吞轻笑,她哪里还有家?就是明天有人跳出来告诉她其实她也是孤女,她都不会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