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担心被人误解和针对,相反人们应该惧怕他,几乎没有人敢在私下里直呼他的名字,每一个人听到他名字的代号-G,都该感到由心底而生发的恐惧,从帝国那些达官显贵的政要,王朝遗老,到那些战功赫赫的将领,到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一个杂货店的老板、酒馆里的艺人、工厂的工人……他手里几乎掌握着这个帝国每一个人的秘密档案,这些可以让一个人平步青云,也可以瞬间把他毁灭殆尽。他的眼神变得幽深,直射向那夜幕下漫无尽头的灰。
她彷佛是死了,身子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样轻,她也化成了天空中的一朵雪花么?如果她是一朵雪,那么她想乘着风,向养育她的祖国飘去。可她还有分明知觉,分明还没有死,她的手腕清晰地传来阵阵痛楚,她再次被救活,她该再对自己狠一点,直接用玻璃割断颈部的动脉,因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被救活……他反复折磨她,但总会给她留一口气,只有有一口气在,就会被救活。这才是地狱,无间的苦痛轮回的地狱……
24—灰暗终结
“她醒了么?”
“还没有醒,将军,不过她已经渡过了危险期。”
“知道了。”
碧云躺在床上,把他和医生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但她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她清楚地听见他踱步进到了病房里,她的眉头微微簇动了下。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她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他看不到她那干裂的、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也看不到她紧皱的眉头和颤动的睫毛,只能看到她纤弱的身子深深地陷到白色的被褥里,她的手臂上挂着血袋和点滴,身上插着仪器和管子,她很虚弱,病房里那么安静沉寂,却听不到她的一丝呼吸。
许久,他终于自言自语地开口,开口就是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慢的语气,“愚蠢的女人,你以为自杀就可以终结一切么?”他如同在自编自导自演着一幕戏剧,“告诉你,这一切不会终结,永远不会。”
这个恒温的温暖的房间突然让他感到胸口一阵憋闷,他快步走到窗前,猛地用力推开了窗子,冻结的空气从大开的窗子里迎面扑了进来,漫天的雪花飘落地诗意而委婉,他伸出手掌,接住一朵雪花儿,那冰雪的结晶瞬间被他手心的温度融化,他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掌心这一滴晶莹的水,像一滴泪水,沿着他掌心的线渐渐下滑,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暗哑,“什么是终结,如果没有开始,就永远没有消逝,……其实有时候,你挺可怜的,真的,你那么孱弱,在皮鞭下瑟瑟发抖,任是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他突然转过身,从几米开外狠狠地盯着她,冰蓝色的眼睛里彷佛有股无形燃烧的火焰。“但你不值得同情,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该用你的黑眼睛注视着我;在我注视你的时候,不该躲开我的目光;你不该,在你没有注视我的时候,依然诱惑我……”
说着说着,他的怒火在不断升级,变成有些沙哑的低吼,“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自找的。你这个无耻的表子,肮脏的黄种女人!你是条蛇,你的目光就是你的毒液!你毫无顾忌地向我喷洒毒液!”
碧云紧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吼叫和玻璃器皿在地上摔碎的声音,“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恶毒的蛇!你企图腐蚀我!妄想控制我!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招惹我!你要为你的卑劣行为付出代价!”
微小的玻璃脆片溅落到她的脸颊上,远处传来他沉重的喘息,“是的,自始至终你没有对我笑,但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迷醉与怀疑、战栗与惶恐、期盼与羞怯、焦躁与落寞……它的本质是什么?是两颗寂寞的心互相慰藉?是花前月下的浪漫和典雅的诗篇?是精神的飨宴**的节制?还是人类本能的无限放射?……让那些下流胚子的荒唐论调见鬼去吧!”
他的音调渐渐放地低沉,彷佛大提琴最娓婉的低音,“你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它是不可抑制的渴望,它的炽热胜过千万团的火,或许人活着总要有这样一回,得不到的无奈,日复一日的牵挂,要失去的痛心,这一切妙不可言么?这一切充满了痛苦和疯狂!一切都超出了理性、一切都没有逻辑可循……”
窗子开着,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雪停了,洁白的雪把窗外的风景装扮成了一个梦幻瑰丽的童话中的世界,他站在清冷的雪色中,俨然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英俊的王子,冰晶般的瞳孔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
终于,他的声音归于平静,“是的,或许,该终结了。”
他走出她的房间,地上尽是粉碎的器皿,他摔碎了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件触手可及的东西,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她,在他的暴风般的席卷之后,她还是那么安静得平躺着,病房的窗户大开着,阵阵寒风扑进房间,冷热的对流将房间的温度迅速降到接近零度,她的泪水沿着冰冷的腮边滑落,几乎要冻结成冰。
过来好久,护工才进屋来,将这一切打扫干净。
第二天,晨光崭露的时候,雅各布上尉轻步来到她的病床前对她说,“凯蒂小姐,我奉将军的命令,接你回官邸。”
碧云双眼木然,彷佛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呆坐在病床上,但雅各布知道不能耽误,不等她反应,就上前把她横抱了起来,他把她冰软又瘦弱的身子抱到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上,为她关严了车门。
车子在道路上匀速缓慢地行驶,透过车窗,外面是冬日的寂静,道路两旁白雪皑皑、稀少的行人和几辆同样缓慢的车辆,然而,车还是到了那栋别墅的大门,这里日常警卫森严,雅各布上尉打了个手势,让守卫们放行。
她被他搀扶着下了车,像一只在雪地里被冻僵的松鸡,双脚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不停地战抖,雅各布上尉把她一直扶到了二楼的会客室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他没有立刻离开,他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皮肤苍白、眼睛漆黑,手腕上缠绕着渗着血丝的纱布,一动也不动。
“你好自为之吧。”雅各布上尉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只能留下一句话,他也知道这句话无关痛痒,他转身出了会客室。
很快,他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女仆,她的手里捧着一些衣服和盒子,那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并不是先前的那件,先前的那件的裙摆已经被她撕碎成了纱布,替他包扎了伤口,这是一件完整的崭新的裙子。
“放在这里,你可以出去了。”他侧头低声对女仆说。
女仆谦卑地退下,她浑身淤青、贫血虚弱、眼神凝滞。他轻轻解开她的胸前的衣服带子。
……
他打开丝绒盒子里,取出那挂缀满钻石的项链,这挂项链搭配这件连衣裙显得太过炫目太过夸张了,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给她戴在脖子上。
他尽心地打扮着她,彷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然后,他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作品。
他单膝跪在地上,像中世纪的骑士对女主人宣誓效忠,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她,从脚踝开始,那骨骼纤细的脚踝上纹刺着他的名字,他抚摸着这个刺青,又向上抚摸她的小腿,他的手并没有进入她的裙底,而是隔着裙子,抚摸着她的大腿和臀部柔美的曲线,她的腰肢和平滑的小腹,她耸立的柔软的乳-房,衣服的领子开的很低,露出半个白嫩的胸-脯,左边乳-房上是他的族徽,一只黑色的狼,她的肩胛骨上是闪电的标志。他在她的身上烙上了他的印记,她是他的物品、他的奴隶、他的女人。他突然感到血液在沸腾,心脏在胸膛中鼓动,彷佛随时要跳跃出来。
终于,他还是把她按在桌上。
他那么混沌的热,她是那么刺骨的冷,他还是被她冷却了下来。
……
他整理好她粉色的裙子。
“走。”他对她说,她彷佛被牵着线的木偶,僵直地挪动着双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府邸后面的树林里,她的裙子是丝做的,很单薄,她的鞋子也是,细腻的羊皮高跟鞋,这些都是春天的款式,不适合雪后的冬日,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冷。
“这支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如果没有打中你……”他略略停了下,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有些沙哑地说到,“那么,你就自由了。”
她低垂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闪烁,但是“自由”这个词,让她木然的眼神终于闪动了一下,大脑也重新开始思考,他是真的要给她机会,还是故意给她一个并不存在的希望,让她死灰一般的心再次燃起希望,看她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痛苦挣扎。
他举起了枪,对准她的额头,当他举枪的时候,冰蓝色的瞳孔里向来没有任何温度,“现在,你可以走了……”
以他精准的枪法,一颗子弹,足以让她毙命,他终究还是有些仁慈,他给她一颗子弹,干脆地结束她的生命。碧云调转了头,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她一步一步向树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