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暖阳,透过藤萝叶片的缝隙,照耀在花园的白色躺椅上,小狗在篮子里面安详地睡午觉,金发的男人穿着一件褐色的制服衬衣,黑色的吊带马裤和长皮靴子,领口是敞开着的,娇小的黑发女孩坐在他的腿上,亲昵地搂着他的脖颈,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他修长的手指探入到了女孩的裙底,两个人的动作那么亲密无间。碧云羞得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太过分了,是谁偷拍了这种照片!”
“我想是《冲锋队员》的小报记者偷拍的。”他哼笑出声,“我记得是一组照片。”
她气鼓鼓地,更过分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把这样一张合影放到相册里面,她努力回想那个午后在花园的躺椅上,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回忆了,那些过于暴露的照片都被我销毁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捏了捏她的小脸。
“都怪你,总是光天化日之下要做那种事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到:“我们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合影。这是张□的照片,一点都不庄重。”
他注视着了她一会说:“那么马上请摄影师过来,为我们拍一张你满意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等你伤好些吧,何必着急。”碧云按住他微笑着说。
他没有说话,仍旧是用眼睛注视着她。
99第五幕—22 抉 择
他捏着一张加急冲洗出来的合影沉思着,照片中间穿着黑色党卫军上将制服的男人笔直地站着,依偎在他身旁的东方女人抱着一束鲜花,她原本就瘦弱,有了鲜花的遮挡,并看不出她是身怀六甲的。这是一张极其滑稽的照片,他从来不跟女人合影,这是唯一一次例外。军队专职摄影师带着镁光灯和器械来到别墅的时候,她还在午睡,就像现在一样,她沉沉地睡着,他不想任何人打扰她,只想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对于该如何向上级汇报这次意外事件,他早已打好了腹稿,然而总指挥的话是出乎他意料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因为他违反了帝国的纪律和命令,并且把上司的规劝和警告当做耳旁风,跟一个黄种女人厮混在一起,而歇斯底里的谴责他,总指挥的态度是那么友善,仿佛是一位年长的老友,语重心长得拍着他的肩膀说,“盖尔尼德,我理解你的苦衷,所以我封锁了消息,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你这次受伤的原因上报元首,同时也希望你借这段养伤的时间,认真思考清楚,你还那么年轻,帝国的明天,是我的,更是你的,元首的任期内他的目标是整个是欧洲,我们的目标不限于此,我们的目标是整个世界……”
当他听到总指挥这番话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将会前途无量,获得无比尊荣的位置,一个男人所想要得到的权利的顶端。那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那个瘦小的黄褐色制服的男人。每当岿然不动地注视着这一幕的时候,权利的**,让他热血沸腾,他清楚自己内心的渴望。原本他把她藏匿在慕尼黑那栋别墅里,那里是他的老巢,有很多旧部和眼线,相对来说是隐蔽安全的,可是她偏偏不安分地来到了首都。他还有很多机会可以甩掉她,在那个墨菲斯出现的时候,他本可以将计就计地离开她,可是该死的嫉妒,让他再一次把大业抛诸脑后。他也可以顺水推舟地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放任她离开,可是结局总是阴差阳错,每一次都超出了理性的掌控。
大多数时间,他是一个幕后的掌控者,但是,终有一日,命运要将他推到万众瞩目的台前。一个人的履历可以伪造,可以为一个流浪的弃儿寻觅一份没落王子的贵族身份,可以将一个混迹在妓院的流氓粉饰成一个底层贫苦民众的代言人,可以将那些不光彩的过去一一抹平,唯一不能隐瞒的,是这个流着他的血的私生子,它像个定时炸弹,无论他把她们母子藏在什么地方,也会有敌对分子发现她们的行踪,这将是他政治生涯中最大的污点,是他暴露在敌人手上的最大弱点。
那些并不是决定性的,真正要过的,是自己这一关。
他承认自己是爱她的,他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天真浪漫、善良温柔、她的的确确就是个天使,甚至教会了冷血的他,什么是爱情。她让他感到温暖和惬意,还有由衷的感动,甚至是幸福,有家、有妻子、有孩子,在累了一天推开家门的时候,有杯温热的咖啡,让他活得像个男人。
或许尼采是个疯子,但他有一点说的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救世主,每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的太阳。天堂和地狱,往往只有一界之隔,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是自断羽翼,堕天为魔。这种痛苦的根源,就是爱,他并不信佛教——这种缘于东方的古老奥义,但是他清楚这个万字符,代表着永世的轮回,如果他不做个了断,那么就注定永远的痛苦和挣扎下去。
他的枪,刚硬的线条,子弹可以打穿她的脊梁,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可以准确地计算地出这种速度和破坏力,他不需要再她的肚子上再补上一枪,杀了她,也杀了她腹中的小生命。无声无息间,两条生命就会停歇,这对他算不了什么,死在他手中的生命成千上万。他也无数次出卖灵魂,没有什么不可以出卖的,包括爱情,路德维希二世正是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断送了一生,他想要得到她,得到她的爱情和信任,那是他**的一部分。
然而,她是他最爱的唯一深爱的女人。
烟就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烧尽。烧灼着他的皮肉发出焦糊的味道,他却没有感到疼痛。
他靠在床头,不停地抽烟,持续了一整夜,那个女人始终是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毫无声息。似乎是睡地很沉,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一行清泪沿着她长长的黑色睫毛寂静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大厅里落地的钟响过了五下,第十天,这是最后的期限。是的,他不能再逃避了,他辜负了她的性命,却没有辜负她的感情,他知道自此之后,他的世界将陷入永恒的冰封和黑暗,他没有时间哀悼今生唯一的一次动情,成大事者,不可以如此软弱优柔,一切都终将被黑暗葬送。
他端起了枪,冰冷的枪口抵在她柔弱的肩胛骨上。一道光线透过窗帘,射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个黑色的万字符仿佛漂浮在了空中,他眯起眼睛,自己肩胛上的伤口骤然紧缩地疼痛了起来。疼的几乎无法呼吸,握着枪的手再次颤抖了起来。或许是疼痛唤起了记忆,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个时候的感受,短短的一周,他却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当飞机被敌机击中坠落的时候,当他中弹昏迷中,一个人面临死亡的时候,不是拥有什么荣耀、地位和金钱,而是跟亲人和朋友分享过内心的温暖和快乐。他无比留恋世间美好,他多么渴望看到一株洁白的茉莉花,想再次看到她的微笑,想自己的指尖,触摸到她浑圆的肚皮上,那由核心传来的温暖的悸动。无论它将是蓝眼睛,黑眼睛,黄皮肤,还是黄头发,这个孩子都将是父母的珍宝。
如果说在临死之前,他的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让整个世界臣服于脚下,那么,让他觉得死而无憾的,便是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女人真诚地爱过自己,并且始终如一。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他甚至想感谢那个射中他的狙击手,那颗擦过他锁骨的子弹没有要了他的命,却给了他一次新生的机会。
这些日子,雅各布上尉被失眠困扰,每天清晨,走过将军卧室前的走廊时候,他很担心一推开门,会看到床上血泊中僵死的女人。特别是最后的一天夜里,他整夜都没有合眼,但是,最终枪声并没有响。电话铃响了,是将军的声音,他快步走上楼梯。在二楼的转角处遇到了他。
“雅各布,我的朋友,我要把她送到瑞士去,对,在那里,威尔莱茵河畔的庄园里,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他的情绪很激动。
上尉仰着头,会心地笑着答道:“那太好了!只是要快,凯利斯和总指挥的眼线已经盯了我们很久了。”
“你说的对,至少我们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部署。”他冰蓝的鹰眸里射出着坚定的光。“去叫司机备车,你先去帮我办件事,我要跟凯蒂交代几句,随后就与你会合。”
他下楼去了书房,随后回到了卧室里。
“你要出门么?”她的眼睛有些浮肿,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他已经穿戴齐整,有些诧异地问。
他将她揽在怀里,俯身吻过她的嘴唇,然后将一个小小的纸包按在她的手心,“这是书房保险柜的钥匙。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但是,你必须要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她吸了吸鼻子,问到。
“凯蒂,听我说,”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下面我所说的话,你要每个字都记到脑子里。”他放缓了语速,把声音压的更低:“今天晚上,我会派人护送你到南部边境去。记住,当你到达瑞士境内的时候,要借口甩开护送你的人,因为我们不能信任任何人,到了那里,你用我的口令找老管家马汀奴接头,他会带你到一个地方,那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