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跪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他一阵风似地冲出了房间,快步下了楼梯。她心里有些郁闷,他只不过是工作太累了,睡过了头,迟到一会儿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儿,看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好像自己没有及时叫醒他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罪过。
许久不见动静,碧云捏手捏脚的来到了书房外面,把耳朵附在门缝边儿,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和他往常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雅各布,那个,我今天不太舒服,咳……”紧接着清了几声。
呵呵,碧云捂着嘴巴才没笑出声来,这个家伙竟然在装病!她踮着脚尖,走下了楼梯。
扣上电话,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他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放在唇边深深地了一口,既然今天不必上班,不妨在家中安静地思考一下关于前些日子总指挥提出的那个计划,也是时候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了。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那个害他今天不能准时上班,违背了组织纪律的“罪魁祸首”,对,就是那样!他“砰”地一声从黑色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找遍了整栋别墅,卧室、会客室、餐厅和客厅里,却都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他询问女仆艾米丽,女仆说刚刚似乎看见凯蒂小姐从后门出去了。于是他快步来到了后院的小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立刻火冒三丈了,那个小女人果然在后院空地的小树林边,她竟然没有穿棉衣,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毛裙子,披着一件开襟的毛线衣,蜷缩着身子蹲在雪地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喂,蠢女人,你在那边晃荡什么?”他站在后院的铁门口,朝她喊了一声。
碧云听到了他的喊声,回头望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他,只见他又钻进屋子里面。
“你在干什么?”他再次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自己穿上了黑色的皮质大衣,手中拎着那件白色的貂皮短大衣,一步步向她靠近。
“嘘,不要吵!”她翘起一根小指头,放在唇边轻声说到。
他近前去,先是不由分说地把貂皮大衣裹盖到了她的肩膀上。定睛一瞧,只见这个女人手里握着一块干面包,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几只灰色皮毛的松鼠,卷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从树杈上迅速地窜了下来,像一只只小绒球一样骨碌骨碌地滚落到了地上,拿乌溜溜的小眼睛警觉地瞅着她手中的面包。
他知道冬季是松鼠难以觅食的季节,特别是在大雪之后,这场雪下了两天两夜,别墅后院的空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但是一般情况,松鼠这种动物非常警觉,不会跟人类如此的亲近,更不会轻易地吃人类手中的食物。他狐疑地盯着她,只见她把手中的大块的果仁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到了雪地上,她似乎和这些小家伙早就混熟了一样,见到了食物,小松鼠们格外活跃,“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迅速地窜到了她的面前,叼起面包块,一个个竖立着小耳朵,腮帮子一鼓一鼓地享用着美味的松仁面包,样子有几分逗人。他弯下腰立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抿着嘴唇,表情严肃,眼睛里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手里的面包被这群小家伙抢光了,它们一只只地敏捷地爬上了树干,很快就都消失不见了。碧云站起身子,拍了拍双手上沾的面包屑。
他拍打了一下她的后背,“我们该回屋子里去了。”
“我想去森林里散步。”
“什么?散步?”他打量着她,“你疯了么?这雪有三十公分厚。”
“我只是说想去,又没有叫你陪着我。”
一望无际的雪地里,他那黑色的狭长身影,正迈着大步跟在一个娇小的女人的身后。“好吧,宝贝,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对刚刚那只突然间窜出来的兔子开枪么?”
“为什么要开枪打它呢,太过分了,说不定她是个兔妈妈,还有一窝可爱的兔宝宝正在焦急地她觅食回去呢!”
依照他的判断,那应该是一只公兔子。虽然他不想跟她拌嘴,但还是忍不住反驳她的话,“可那是一只公的!”
她皱起眉头,不依不饶地说:“他是兔子先生,一窝可爱的兔宝宝和兔子太太在家里等他。”
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很后悔多说了话,不该跟这个小女人纠缠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
“好吧,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编你的兔子一家的故事,我该回去了。”说罢他利落地转身,背对着她朝别墅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感觉到她并没有立刻跟上他的步伐,他回头朝她望去,冷不丁地被一个雪球击中了脑袋。
他盯着她的脸,那张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朗声笑着,跑向雪地深处,银白色的水貂皮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并不显得多么高贵优雅,那些领子和袖子上的绒球一颤一颤地,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颠簸着在雪地里跑。他也跑了起来,迈开大步子三下两下就抓到了她的胳膊,像一只黑色的狼,把这只弱小的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她气喘吁吁地,
“抓到你了,小兔子。”他也喘息着,喷出阵阵白雾。
她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低头靠近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她伸出小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这只狼吻到自己的嘴唇,他把她的手攥住,隔着黑色的皮手套,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很冰,这个女人只顾得喂那些松鼠没有戴手套,刚刚还徒手攒了一个雪球,于是他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用掌心的热度来温暖她冻僵的小手。
雪地里,他吻着她,忘记了时间和所有一切烦恼。
在他的唇上,有点点冰雪的味道,进入到她的唇齿间,被他的灼热瞬间融化。
70第四幕—18平安夜晚会
他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冰凉,“敖”地一声叫了出声。原来是身下的人儿,趁他不注意,把一捧雪偷偷地塞进了他皮风衣的领子里,这是他第二次被她作弄了。
“哈,哈,”她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来,拼命地往前跑,不住地哈着白气。
他把皮衣领子里的雪都抖了出来,才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捕,这一次,这只白色的小兔子已经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张望着他的景况。
“站住!不要跑!”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吼到。
这一次她加快了脚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啊!啊!不要!”在他的大手抓住她的前一刻,她像只松鼠一样吱吱地惊叫了起来。他抓住了她,可是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擦下了小山坡。他迅速地把她包在了怀里,两个人纠缠着沿着小斜坡滚落下去,碧云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最终她落在了他的怀里,稳稳当当的,他被压在了下面。其实刚刚他叫她不要跑的意思,就是为了提醒她,前面的地形有些复杂,看上去是平坦的一片,其实有个小斜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一个翻身,再次把她压倒了身子下面。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连声求饶。
他露出坏笑,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攥起一把白雪。
“哇……不要,不要,不要!”她用手指捂住脸,缩着脖子,继续求饶。
“哈哈哈哈,”他高声笑了起来,捏着一个雪球在她头顶吓唬她,却没有真的揉到她的脸上。他冰蓝色的眼睛灼灼地望着她,“你这个可恨又可爱的女人,很抱歉我刚刚冲你发火了,可你要知道,迟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冰凉的小手沿着他黑色皮衣的翻领,抚摸上他的脖颈,金色的卷发上面还粘在晶莹的雪花儿,她哈出一口气,黑色的眼睛里攒动着光,“要是你能永远都别上班就好了。”
他凝视了她一眼,唇边浮起笑意,“走吧,我们回屋子里暖和一会儿。”
圣诞节前夜,他安排管家召集了府邸里工作的仆人们,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庆祝会,并且提前告诉她,将有非常特别的客人参加聚会。
碧云一直在猜测,他所说的特别客人是谁,在当天的下午,当碧云看到迎门而入的这个久违的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女孩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芷伊,是你!”
“碧云,我好想你!”
两个女孩子激动地抱在了一起,没有什么比在异国他乡遇到故乡的亲人和朋友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艾克尔,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么?”他上前一步,轻轻揽住跟在女孩身后的穿着一身灰色制服、戴着玻璃眼镜的男人,那宽厚的肩膀,“欢迎来到首都。”
艾克尔露出微笑,“弗里德里希上将,您是代表党卫军总部还是代表您个人?”
他并没有回答朋友的话,而是回以微笑,两个男人展开双臂,互相拥抱了一下。
经过了精心筹备,庆祝会如期进行,管家、厨师、花匠、干杂活的女佣,还有司机,各尽所能地为这场小型的舞会奉献着节目,当然大家最期待的,是这所别墅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的一曲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