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全部的好,都是真的吧……你说你喜欢我,也不是骗我的,对不对?”他吐出每一个字时嗓音都止不住地颤抖,甚至根本无法清晰地说清一句话,“你每一次抱我,吻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每次说你讨厌我,受不了跟我在一起,其实都是气话吧,是不能信的吧,我……不能当真的对不对?”
谭佳兮半低着头没回答,不一会儿便看到自己垂在肩头的长发一点一点被打湿,她轻蔑地扯了扯唇角:“沈延北,这是在大街上,差不多行……”
她话没说完便诧异地看到他高大修长的身子在她面前倏地矮了下去,谭佳兮低头,发现他俊美而轮廓分明的脸上全是眼泪,一双深邃英俊的眸子此刻竟是通红通红的,他无法克制地抽泣着,简直像是一头受了致命伤而不断哀嚎的困兽。
“佳兮,说是,好不好……求你了,我难受……”沈延北就那么跪在她跟前,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腰间发了疯似的闷声低吼。
谭佳兮错愕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做梦都无法想象,有一天这个狂妄霸道到近乎嚣张的男人会像一个乞丐一般,用自己的尊严向她乞讨一句话。以往他再温柔,或多或少还是会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可此时他如同被粗暴地丢进消毒液中泡了几天几夜一般,洗去了所有的戾气,如同一个任性哭闹的笨拙小孩。
沈延北闭上眼睛,全部的记忆便像一部老旧的悲惨默剧似的反复回放,他做过什么他记得太清楚,那些被他反复回忆过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残忍地嘲笑着他此刻的狼狈失态,真的太清楚了,清楚到他自己都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意义。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议论一波盖过一波。
“这是什么啊,情侣闹分手?”
“天啊,那么帅的男人都不要?要是我,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啊!”
“你看那女的是不是特别像……像谭佳兮?”
“咦,那个男的也好眼熟啊。”
“……”
谭佳兮不由得一阵烦闷,下巴压低得更厉害了,抬手把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硬生生地扯出来:“你够了!好多人在看,赶紧起来,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你会跟我回家?”沈延北抬眼无措地看着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问着。
谭佳兮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沈延北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些,侧眸瞄了一眼已经聚成一大片的路人,浓眉不由得拧起,站起身来抓住谭佳兮的手随便拐进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
谭佳兮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冰凉地,还抖得厉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任他拉着。
“你先吃点儿东西,我一会打电话让何琪来接我们。”沈延北回过头来看着她,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谭佳兮没有说话,见他依旧不依不饶地看着她才开口:“随便。”
“嗯。”沈延北说话时鼻音依旧很重,餐厅服务生好奇地瞄了他好几眼。
谭佳兮拿着菜单一如既往地点了很多菜,发觉得餐桌上安静地过分,便问:“你想吃什么?”
“就这些吧……”沈延北随口说道。
谭佳兮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目光再次落在沈延北身上,看了一会儿突然刻意地大笑起来:“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全身都脏兮兮的,跟你这样坐在一起很丢人的好吗!”
“对不起,我……”沈延北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身的油渍尘土,好像此刻这么点儿事儿都足以让他觉得更加愧疚。
“不生气啊?”谭佳兮抱着手臂轻声问,“那天我是故意在你回家的路上等着的。”
沈延北垂着仍旧微湿的眸子并没有回答,棱角分明的五官此刻显得像石雕般死气沉沉。
“不发火啊?”谭佳兮扬高了声音继续问。
沈延北抬眼怔怔地看着她,好久才开口:“佳兮……”
谭佳兮端起手边的柠檬水直接泼了过去,她纤细的手腕不自然地发着颤:“不要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知道了吗,没错,我就是她啊,你姐说的没错啊,我就是那个被你们随便玩都不收钱的婊-子,破鞋,你拿着当宝不觉得很蠢吗?”
“那个孩子实际上是……”沈延北并没有在意她的举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前倾了倾身子,眼底燃起一抹光亮。
“你姐没跟你说啊?”谭佳兮打断他,心跳乱了一拍,见沈延北摇了摇头才轻轻开口,“放心,不是你的种,大概是你哪个哥们儿的吧,谁知道呢。”
“什么,他们后来又去找你了?!”沈延北呼吸窒了几秒,“他们……把你怎样了?对不起,当我没问,佳兮,我可以养那个孩子……我是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他想说他是真的很认真地爱她,他为了跟她求婚准备了好久,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屋里的氛围十分僵硬,服务员推门进来的时候表情忐忑,将几盘菜迅速摆在桌上便出去了。
谭佳兮没有再说话,深吸了一口气便拿起筷子端了盘子快速地往嘴里扒菜。
第63章 六十三、
沈延北闭了闭眼睛,过了几分钟才微哑着嗓子缓缓开口道:“佳兮,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给我一次机会?”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接着说下去,“我知道……知道……你可能暂时会不那么希望接受我,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对你更好直到你愿意嫁给我为止,好不好?”
谭佳兮自始至终垂着眸子只盯住食物,表面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整个胸口都像是被浓厚汹涌的脏水压着,让她恶心得喘不过气来,只有食物能够一如既往地慰藉她。其实很多事情只要不仔细去回想,总能忍过去的,总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自己的生活的,她就是反复如此长大的不是吗?只是……刚刚与沈一瑜的谈话让她不得不想起沈忘,心里被扰得有些乱,他应该已经回原来的家了吧,房子没有退,里面的东西也没动过,他向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什么时候让她多操过心?可是天冷了,他有没有钱交暖气费?她好像没留什么钱,他从小就禁不得冷,如果被冻病了怎么办?他一直身体就不像其他男孩子一样那么壮实……想到这里,谭佳兮有些烦躁地把筷子搁在餐碟上,她咬了咬唇犹豫不定地抬起头,看到沈延北那张虽然狼狈却依旧俊美优雅的写满悔意的脸,心中的恨意便如熊熊烈火一般吞噬了她对沈忘的所有念想。
“怎么?”沈延北被她阴郁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勉强拉扯了一下唇角才故作轻松地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真的要我死了才满意吧?”
谭佳兮一言不发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沈延北尴尬地任静默蔓延,突然回想起那片锋利到足以割伤动脉的刀片,心窝一阵发酸发疼,可她一句话不说,他的感觉便如同一个面临可能被判死刑的人迟迟得不到宣判,等待的痛苦被无限延长。
谭佳兮吸了口气低下头,重新开始慢条斯理地吃盘子里仍然温热的菜。
“我……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有一些恨我当年……对你做了一些错事,”向来能言善辩的他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连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流畅,连他自己就忍不住自嘲地拉了拉唇角,然后沉着嗓子发出几声干巴巴的笑来,不知是在安抚谭佳兮还是在安慰自己地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在质问你什么……我当然明白,你再怎样,总不至于恨我到要我的命的,因为那样……那样你最初不可能做到一直对我那么好,你比我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耐心恒心折磨自己去对一个痛恨至死的人好呢……”
“你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么多,反正我答应不答应,都是你说了算的,我现在既没多少钱,也没什么朋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想把我怎样难道不是随你高兴?”谭佳兮毫无语气地说着。
沈延北听她这样说反而更加觉得难受,他要的当然不是这个。
谭佳兮的手机就在这时候突兀地响了起来,她一早调成了震动,放在包里任它嗡嗡响着并没有管,若无其事地在那吃东西。
“手机……不接吗?”在第五次响起来的时候沈延北终于忍不住问道,“或许有什么急事?”
谭佳兮夹菜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拉过自己的包将手机掏出来,点了接听然后把手机搁在桌子上。
“哎呦佳兮啊,你可算接电话了,你爸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边的医疗费太贵,你赶紧打点钱过来。”王晓静尖细的嗓音因为焦虑而更加刺耳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没钱。“谭佳兮简短地说,“能给你的全给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你没钱?我看你是不想管我们了!谁把你养那么大!啊?白眼狼!良心都给狗吃了!你爸马上就要不行了,你跟我说你没钱?没钱就去卖啊!你不是最擅长干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