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辰的话掷地有声,他坦然自若的看着傅云翔。早就想过事情的结局,临到跟前他却突然有些怯场,脚好似不经意的退了两步。
“混账!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要是敢跟这个歌女在一起,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傅云翔勃然大怒,瞪着傅亦辰,额上青筋突突直冒,笔直的脊背有些僵硬。
看得出来父亲的难堪,傅亦辰却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昂首挺胸的转身对斐烟说道:“别拒绝我,好吗?”
他漆黑似暗夜的眸子盛满深情,说话间,自兜里掏出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斐烟眼底浸满惊讶,她知道傅亦辰的叛逆和霸道,却不曾想他竟敢如此大胆,这简直就是在对整个上海滩宣战!与此同时,她也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感动,眼底有晃动的泪花:“为什么?”
场面瞬间失控,张瑾汐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婚礼上,她深爱的未婚夫竟为一个叫做夜玫瑰的歌女递上戒指。而她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她张瑾汐,上海滩数得上的大家闺秀,如今,却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笑话。
“傅亦辰,为什么?”
爱,刻骨铭心,得到的却是遍体鳞伤。张瑾汐的眼角是晶莹剔透的泪珠,他们之间走到今天,她不知哭过难过多少回,最终竟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单相思,一个滑稽的小丑。
“因为,我爱你!”傅亦辰深情款款的看着斐烟,他这句话不仅回答了斐烟,也彻底浇灭了张瑾汐的希望!
张瑾风看着妹妹不住抖动的双肩和痛苦压抑的表情,冲上去就给傅亦辰一拳,重重地打在傅亦辰的脸上。
傅亦辰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在地,嘴角瞬间有鲜血清浅的流出,只见他邪肆的笑着,随意的伸手拭去。待到站稳,再次握了斐烟的手,神情无比坚定。
他曾也为她迷茫过,可他清楚的明白,错过她,他将只剩下不遗余力的后悔。
斐烟从不曾想过他所说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可这一切来得那样突然,她根本没办法接受。
努力的深呼吸,还是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壮阔,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她想离开这里,她能够感受得到在傅亦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周围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将她仅余的自尊践踏的干干净净。
她不想傅亦辰因为她变为笑话,她也不能忍受那些鄙夷唾弃的眼神,于是,只能选择逃走……
“诸位来宾,不好意思,请先回去吧!”张贺成努力的摆出一张笑脸,走到宴会厅的中央说道。
这上海滩的头等大事,日日上头条的联姻以笑话的姿态结束,震惊整个上海滩。各大报社的记者已经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速度回去写翌日头条了,听到上海滩财政部长的逐客令,来宾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离去。
“逆子!”傅云翔漫步到傅亦辰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喝道:“来人啊!把这个逆子给老子带回去!”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才生出这样的逆子!傅云翔险些气得肺炸,感觉今天自己真是丢尽了脸面!
宾客散尽,傅家人也已离开,整个宴会厅就只剩下张贺成一家人了。
“瑾汐啊,你听话,咱们回去好不好?”母亲张氏看着神情呆滞,面如死灰的张瑾汐,吓得眼泪花花直淌。
“爸,都是那个贱女人!你帮我弄死她,好不好?”张瑾汐良久不说话,却突然拉住张贺成,眼底尽是阴冷可怕之色。她心中的恨意似乎就要将她吞噬,让她压抑难受的好似就要爆炸一般。
“瑾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乖,我们先回家。”母亲看女儿这副样子,心中剧痛。而张贺成站立一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好久,他一家才带着哭成泪人的张瑾汐回到家中。
锦云官邸里,傅云翔气得暴跳如雷,只见他手里拿着最新式英国手枪,对着傅亦辰的头大声吼道:“老子他妈的毙了你!”
傅亦辰不说话,只是昂起高傲的头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着傅云翔。不管怎样,他都不为今天的举动后悔。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到底是愿意娶那个歌女,还是张家千金?”门当户对在此时的上海滩是多么严峻的事情,傅云翔气得脸都要抽筋了,他一双愤怒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抱歉,我爱的是斐烟!”这声抱歉,傅亦辰说的理直气壮,想起宴会上斐烟夺门而出的场景,他的眼神蓦然暗淡下去。这个女人,每次都是选择这样落荒而逃的方式,逃离他的世界范围,这让他感觉很苦恼。
“哗啦”一声,傅云翔手中的小手枪已经上膛了,他怒目圆睁的看着傅亦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逆子,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毙了你么?”
“爸,三弟他是一时糊涂,想必让他冷静一阵子,他自然就清楚今天这样自毁前尘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了!”傅倚蓉眼看着弟弟就要命丧黄泉,连哭带喊的跪在傅云翔的跟前,抱住他的腿焦急的解释道。
而傅亦辰却一副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样子,由于军人出生,他有着不怕死的硬气,只见他眼睛都不带眨的说:“我一定要娶斐烟为妻,除非我死了。”
这样的话在此刻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傅云翔执着手枪,几欲扣下扳机,无奈都下不了手!
他的心里不是不震惊,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儿子:“你……你……你给我滚!马上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完,傅云翔愤怒的上了楼。傅倚蓉看着失魂落魄的弟弟有些心疼,却又无可奈何。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就不明白了,把张瑾汐娶回家供着,大不了就再把斐烟娶回来做个姨太太好了,怎么傅亦辰就如此的固执?
“三弟,你先出去躲两天吧!等父亲消了气再说!”傅倚蓉也十分不满弟弟今日的做法,她皱着眉头对傅亦辰说。
知道这个家目前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为了避免母亲醒来也闹着与他断绝母子关系,他决定先离开。于是,他带着周纪阑,昂首阔步的走出锦云官邸。
斐烟回到胭脂胡同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启明初升了。她悻悻的走上楼,换了简单的浅粉色旗袍,就朝着夜上海而去。
今日的夜上海异常热闹,却独独夜玫瑰的场子清减了不少。看来,有些闲来无事的人已经听说了她和三少的事,并且表示出了鄙夷之态。一曲终了,她重新回到化妆间,正对上打扮的花枝乱颤,笑容满面的苏娜。
“哟,这不是我们的夜玫瑰么?怎么今日的恩客还没我多呢?如此下去,还怎么做台柱子啊?”苏娜虽已人老珠黄,却也风韵犹存,毕竟是曾经的台柱子,对她无法释怀的男人也为数不少。
“就算我不是台柱子了,取而代之的也不会是你!”陈甜甜本想过来帮斐烟一把,就听到斐烟已经不遗余力的反驳回去。
“呵,那也比某些人跑去大闹三少与张千金的订婚宴好。怎么,被三少玩腻了,看三少要娶别的女人了,心中嫉妒了是么?干我们这一行的,就要多点自知之明,免得最后落得个过街老鼠的下场。”苏娜眼底虽有嫉妒,但这一刻却流露出了些许的同情。在斐烟的身上,她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苏娜,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好狗不挡道。”斐烟说得寡淡孤傲,她神色的淡然的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哼,我倒是要看看明个日报头条出来的时候,你还怎么在上海滩混!”苏娜的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日报的那些记者会讲出怎样难听的话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令人期待。
听到这话,陈甜甜也有些担心,她迈着小碎步跑到斐烟的跟前,现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才说:“你也别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不过,我倒是佩服你的胆识,原本以为你是毫不在乎三少的,没想到你……”
说到这里,陈甜甜心中百感交集。她突然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在许长宁的订婚宴上大脑一通,那会不会结局就有所不同了呢?
“不是我自己要去的。”斐烟只是简单明了的回了陈甜甜一句,今晚她依然感受到了二楼雅间里传来的炙热非凡的目光。
“什么?是三少带你去的?天哪,这简直……看来,三少真的很在乎你!”陈甜甜满心羡慕,神色黯淡下去,要是换了许长宁,就不会做如此疯狂的事。
想要不顾世俗,不管世人眼光,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夜玫瑰,”陈贤安今日的脸色十分不好,一进来就绷着一张脸。
听到声音,斐烟淡然转头,笑道:“陈经理有何要事?”
看斐烟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又想想二楼雅间那位照常落座,他有些诧异这两人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上流社会的世界你终究是猜不透的,陈贤安思索着最起码目前三少还是很宠她的,而且对于三少来说,就算是被傅家扫地出门了,也丝毫不会影响他在上海滩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