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叫宋晏，是李老师老友的外孙女，想去英皇学竖琴，老师便找到了我。”喝了口泡得正好的茶，卫韵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小姑娘从小学古琴和竖琴，底子扎实，所以她竖琴上手快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后来练习都很自觉刻苦，根本没有青春期小孩常见的浮躁爱玩。”
李师兄停下手里的杯子，忽的笑了起来，清越的嗓音像是在酒里润过一般的撩人心魂。
卫韵颤了颤，强自按捺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笑什么？”
“青春期小孩常见的浮躁？怕是也不见得吧，一般能定的下心学乐器的孩子，都挺安静有毅力的，不过……”他笑容扩大，好看的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一般，“小师妹是个例外，父亲头上的白发起码有几根是为你愁白的……”
“哼，小时候的事，能不能别老拿出来取笑我了。”卫韵耳尖有些泛红，嘴里气汹汹的强自嘴硬，唇边却是泛起了微不可见的含笑涟漪。
这样的笑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然后呢，你总不可能因为小孩太用功而特意跑来吧。”
稳住有些飞远的神思，卫韵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她弹了一首卡农给我听……你知道么，真的，真的是惊到我了。”
微微阖上眸子，回忆起当时的感受，“后来我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听徒弟弹奏了，也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满耳满脑全是那简单重复的旋律。”
“听完了我就有感觉，这才是触及人灵魂的演奏，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出众的天赋！”她猛地睁开眼睛，“师兄，你说，我是不是捡到个天才徒弟了？”
李师兄也被她的描述和脸上陶醉的表情惊了一下，“刚刚让那孩子去厨房，是怕她听到这话骄傲吧。知道伤仲永，总算是有了进步。”
沉吟片刻，他收了笑容，“我这里没有竖琴，走，去你住的地方，我要亲耳听一次。”
“啊！”卫韵傻眼了，“等……等等，我是想让师兄你给她做个天赋测试的。”
李师兄无奈瞪了她一眼，“测试？既然你都描述的神乎其神了，那还测什么天赋？到了这种水平，天赋不天赋已经不重要了。”
那边厨房里，宋晏正幸福的捧着一个果盘吃桃子，桃子超级大，估计有八百克，桃身是乳黄，越往上越呈现出艳丽的鲜红色，咬一口就露出底下乳白色的果肉，肉质致密，细嫩脆甜，还带着宜人的清香，好吃到让人停不下来。
这种冬桃成熟很晚，所以她们正好赶上了，只是个儿实在是太大，吃一个就饱饱的了。
“别着急，多着呢，喜欢吃待会儿走的时候多带点回去，放冰箱里慢慢吃。”跟进来的女人应该是刚才那个男子的妻子，生的秀丽袅袅，非常宜家。
宋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忙前忙后蒸点心，要上前帮忙却被温柔挡了回来，“小孩子不用干活，壶里有茶水，边喝边等你老师吧。”
“刚刚老师喊了……师兄？”宋晏无法，只好放弃帮忙的念头，捧着茶杯跟她聊天。
“是呀，他们两个是师兄妹呢，师从我丈夫的父亲李大师，小韵是最小的师妹，也就只有她比较擅长西乐。”
原来美男是李老先生的儿子啊，真是看不出来！宋晏心里惊诧，本还想问问关于这个古朴小院的事，卫韵却来了。
她对女人很客气，甚至敬的有些过头了，“嫂子，给您添麻烦了。这里没有竖琴，师兄跟我去个有竖琴的地方听听这孩子的演奏，您看……”
“快去吧，小心开车。”女人笑着放下手中的活儿，又取了一袋子新鲜桃子递给宋晏，“拿回去吃，吃完了再来，管够。”
宋晏怪不好意思的接过袋子，感觉那笑容温软绵甜，就像是刚吃过的桃子一样，让人非常喜欢。
☆、第158章 滑胎
到了这个时候，宋晏不免又对外公外婆多了份感激，或许在物质上，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很淡很淡，但是在其他方面，却给予了自己无法想象的宠爱呵护。
刚来到这个世界，惊魂未定的时候，便被领到了两位老人面前。
无边的疼宠和纵容，似乎要把对女儿的爱全部都倾注到她的身上。
能拿笔之后外公手把手的教导，大大的，长着老茧的手握着自己又小又肥的爪子，笑呵呵在宣纸上随意涂着小鸡小鱼；再大一点，就被外婆抱在膝上一根根拨弄着熟悉又陌生的七弦琴……
长大后遇到的各色艺术大师，学术泰斗，几乎都对自己和颜悦色，尽心指点……她很有自知之明，除了音乐或许还拿得出手，其余的收获无不都是因为外公外婆的面子。
世界上有多少天赋出众的人？其实并不少，但古时韩愈就曾经感叹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而她，是幸运的。
宋晏跟着卫韵站在门口，目送李师兄离开，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肯定，总觉得很不真实。
“乐傻了？！”见人走远了，美人老师伸了个懒腰，回头看见宋晏呆呆的，忍不住坏笑着在她胸前又掐了一把。
宋晏一声尖叫，跳了起来，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又羞又气，“您做什么！”
那里真的是很敏感很……不能碰的地方好不好。
“切，都是女人，叫唤什么。”卫韵很不屑的睨了眼相比自己来说很小很可怜的“贫乳”。语气有些酸酸的，“天上真是掉了个大馅饼到你头上了，你知道我师兄从来不做带徒弟这种麻烦事的。”
宋晏默然，麻烦？她哪里麻烦了？虽然住在这儿添了点小麻烦，可是自从她住过来后，一日三餐并上饭后甜点，晚上的宵夜，全部是她的手笔！某人不是吃的很不客气很兴高采烈么？那会儿怎么不说她麻烦。
“如果特别想去，我可以捎上你。”
说完这一句，满意的看着卫韵美丽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像是被人窥破了心思一般，渐渐恼羞成怒起来，“坏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去了。”
其实，能够笑骂着说出口，已经比那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好很多了，宋晏由着她碎碎念念，实在受不了了才寻了个由头打断。“李老师也会竖琴么？在厨房的时候，那个……师母说师兄妹里面，只有您才会竖琴。”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卫韵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但是你要知道，师兄在音乐上处处都很厉害，弹琴这么简单东西还要他教么？我都能轻松搞定。傻丫头，不然怎么说你有福气呢。”她神秘一笑，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被宋晏许诺的一罐佛跳墙诱惑以后。才逼出了一句，“想以后能自己创作曲子，就好好学，别给我丢人！”
自己创作？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真的可以做到？宋晏不由期待起来……
拣出了几个又红又水灵的桃子，稍微用水冲了冲。便提着袋子出门了。
宋晏走的有些小心翼翼，因为最近基本处于与世隔绝状态。一点宋家的消息也没有，所以她并不知道董明祖有没有离开，万一被堵上了就麻烦了。
依照那个花花公子的脾性，开始的拒绝还能被他当成有趣的挑战，收敛脾气也不难，可自己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他那不多的耐心应该早消耗完了吧，这时候要是遇上，可不会发生什么友好愉快的事。
毕竟，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空有脸蛋的商人之女。
所幸，一路顺利。
“你这孩子怎么跑过来了。”骆明昭正带着老花镜摆弄着手机，见宋晏进来，嗔怪道，“来也不打声招呼，我这儿正给你发短信呢。”
宋晏俏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带了外婆最爱的桃子过来，昨天才从市郊的桃园带回来的，可新鲜了。”
外婆和故去的妈妈骆晴一样，都特别喜欢吃桃子，宋晏才心心念念要带些过来。
寻了个果盘，将桃子摆好，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就满满充溢着桃子诱人的甜蜜香气，沁人心脾。
“好，好，你外婆出去买菜了，等她回来看见，指不定多高兴。”骆明昭笑呵呵的摘下老花镜，细心收进眼镜盒子里。
阳光透过大扇的木框玻璃窗射进来，他头上缕缕的白发闪着刺眼的银光，虽然转瞬即逝，却深深刺痛了宋晏的眼睛。
再没有眼睁睁看着亲人衰老更让人感到难受和无力的了……她的喉头哽了哽，脸上艰难挤出一个笑容，将前几天遇到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
虽然已经通过手机说过了些，骆明昭还是仔仔细细听着，末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李老的独子确实称得上是大师，只是为人淡薄方正，又要陪妻子静养，这才没多大名声。他愿意教你，可见我家晏晏确实是有天赋！”
“但是。”他话头一转，随即严肃起来，“比起人家专业学音乐的人来说，你的底子还是太薄了，尤其是理论知识，更是几乎一窍不通，几乎要重新开始学习。可不能被人一夸，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真是的，一回来就听见你在训孩子。”随着这不满的抱怨，季微秋从外头进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买菜的小篮子，见了宋晏就眉开眼笑，“别理你外公，当了一辈子老师，退休了嘴巴闲着就难受，非要找个人训训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