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这是太过冷静呢,还是太过愤怒?
我的大爷耶,你好歹开口说说话,表达表达你的意思。你知不知道面对你的冷脸,吾等很是胆战心惊啊。
男人身形不动如山,巍峨雄伟。他一脸冷肃,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面前的案几。良久,这才开口。
“定远!”
“末将在!”张定远出列,抱拳俯首。
“和州留守有多少人马?”
“回汉王,不足五万!”
“呵呵,”男人低笑,“张士诚号称有二十万兵马,看来,他这次倒是把和州视为囊中之物了。”
“汉王,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撤兵,击退张士诚的兵马再说?”反正,留在集庆这边也没有什么进展,还不如先保住和州。
“和州是产粮大地,是我们兵秣马最重要的后方保障。一旦和州失守,对我们黑衣军来说,无疑被掐住了咽喉。汉王,和州定不能失啊!”
“汉王,和州不能失……”
“汉王……”
不少将军纷纷赞同,一脸焦急的看向上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黑衣男人。
张定边皱了皱眉。
“汉王,我赞成和州很重要,但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在集庆耗费了无数的精力,眼看差一步就可以打下集庆,如果现在退走,一旦给了集庆等待救援的机会,下次在攻打集庆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张将军,这话不是这么说,难道要我们被困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张士诚夺走和州?”
“冯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集庆城已耗了几个月,几次进攻都被陈兆先挡住了。现在,陈兆先有老夫人在手,你让我们怎么攻城?难道,汉王还能够不顾老夫人的安危,下令围城?”
“冯将军,你这是在逃避。遇到困境不思破解之法,我们永远都攻不下集庆。”难道对方有赵夫人在手,他们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哼,你嘴皮子一张,倒是说得轻松,你倒是拿出破解之法来啊。现在时间紧急,哪还有什么功夫等你想到办法?等你想到的时候,和州都易主了。”
“你……”
“够了,吵什么!”男人沉着脸,一拍桌子站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凛冽的眼神直看得不少人额头冒冷汗。
“汉王恕罪!”
“汉王恕罪!”
张定边和冯国胜收敛了针锋相对,怒视对方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陈友谅看营帐内众人都安静下来,再也不像刚才那菜市场的喧闹样子,这才把目光落在左手侧下方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
“先生,你如何看?”
刘基一边摇着羽毛扇,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保养得宜的美鬓,面露微笑,似一点也没有受到在场的争执影响。
“和州位于滁州和濠州之间,失了和州,就等于断了滁州的退路。现有纳罕完颜硕在一旁虎视眈眈,元朝更是欲打压起义军,想必很愿意看到汉王和张士诚两败俱伤。”
“先生赞成撤兵,保和州?”
刘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和州要保,这兵,也不一定撤。”
“先生何解?”
“战场瞬息万变,讲究的便是一个先机。和州位于长江之南,有滁州在前,倒暂时不必担忧。挨近和州的几座城池也分布着不少兵力,只要运用得宜,说不得能够拿下张士诚,让他四面楚歌。而前提,却是我们必须拿下集庆。不然,有集庆做跳板,一旦元军开拔,说不得最后落得四面楚歌的,便是我们了。”
众人脸色一变,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厉害。
“刘先生,陈兆先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张定边沉着脸,眉头微皱。
刘基轻轻一笑,手里的羽毛扇轻摇:“我观汉王似乎已胸有成竹,想必已有了对付张士诚之法了吧。”
众人纷纷抬头,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们的主帅。
陈友谅低低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眼中却毫无温度:“确已有点眉目。”
男人没有明说,众人尽管急得抓心挠肺,也不敢大大咧咧的逼问。
“如此,和州如果能够支撑住一个月,汉王先拿下集庆又何妨!”
“请问先生,如何拿下集庆?”
刘基但笑不语。
“军师,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笑是什么意思?”常遇春急得抓耳挠腮。他很是看不惯这些阴险狡诈的文人,说话总是说一半,喜欢让自己去猜,去绞尽脑汁的想。原谅他是一个直肠子的莽夫,无法从那张菊花褶子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刘基并不生气。
“我军之所以被阻集庆城下进退不得,众将军以为,如何?”
“自然是对方有人质。”常遇春撇了撇嘴。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哪里还用得着问。
“那如果没有了人质,又如何?”
“自然是……军师的意思?”常遇春眼睛一亮。
“汉王不如布置下去,让黑衣军佯装撤走,再挑选一批武艺极好的死士暗中混进集庆,找出关押老夫人的地方。一旦救出莱夫人就放出信号弹,我们里应外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集庆守备自乱阵脚。”
“这办法可行。只是,陈兆先也不是傻子,老夫人被关押之处恐怕隐蔽得很,短时间内要找到,想来极为不易。”
“这个,就要借助夫人的名义了。”这话,中年文士是看着端坐在上首的黑衣男子说的。
“夫人?哪个夫人?”
“请先生明示。”
营帐中的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基口中的夫人是谁,身躯英伟高大的黑衣男子却皱了皱眉。
“夫人远在濠州,如何牵扯上了她?”
“汉王莫非忘了,夫人另一层身份。”
“什么身份?”有的是后来过来投靠黑衣军的恐怕不清楚,但先前便跟随汉王打天下的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妙啊。夫人本就是白莲教的圣女,白莲教遍布中原各地,教中弟子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只要夫人号召,集庆城内的白莲教弟子定能够比我们更容易发现老夫人被藏身之处的蛛丝马迹。陈兆先防的是城外,对于城内的百姓,他恐怕不会太过注意。”
“汉王!”
“汉王!”
众人看向主帐中威严俊美的青年,等待他的命令。
良久,表情冷冽的青年微微勾唇,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刺骨的冷意:“可!”
他没有反对,却也不准备费尽心力的去救赵氏。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那个愚蠢的女人活着走出集庆城啊。
她已经鸠占鹊巢了他娘的位置,别想还活着回到濠州,压在他的佩瑶妹妹头上当所谓的“婆婆”。
她不配!
“就这么办吧,你们先下去准备。”挥了挥手,男人眼神冷冽。
“遵命!”
看众位银甲加身的将领已经走出营帐,男人叫住了落在最后的青年:“定远留下,我有事交代你!”
“汉王有何吩咐?”
“夫人可还好,可有受到惊吓?”前几天濠州的来信才说佩瑶妹妹又有了身孕,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张士诚进宫和州的糟心事。
男人手心一紧,瞬间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汉王请放心,夫人身边的袖衣姑娘让属下告诉你,夫人无恙。”
“那便好。”
男人松了一口气,冰寒的脸稍微缓和了一点。他站起身,在营帐内来回走了几圈,突然站定。
“定远,附耳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汉王妃 第五十八章 峰回路转
张定边从汉王营帐出来,匆匆带了一队自己手下的精英人马,连夜离开集庆城外,大队马蹄想着和州而去。
过了三日,在集庆守军的七上八下中,原本有撤兵趋势的黑衣军突然调转矛头,集结军队进攻集庆。
城墙上,被抓来当人质的赵氏被集庆守军推到前面,本是准备如以往一般威胁黑衣军,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不想,赵氏惊吓过度,慌乱挣扎起来,尖利的指甲不小心抓到了身后挟制她的士兵。士兵本能的护脸,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赵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脚下一滑掉下了城墙,当场摔断颈椎,血肉模糊。
交战双方谁都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都吓呆了。
场面一时静谧起来。
至正十六年五月,黑衣军第三次进宫集庆,汉王陈友谅继母卒于集庆城下。黑衣军激愤而起,攻进集庆城,陈兆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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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殁了?”
徐佩瑶收到集庆传来的消息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彼时,黑衣军已经入驻集庆城。
“是的,小姐,集庆那边前来送信的人已经见过了老爷。我之前往那边过路的时候看见管家正带人下去安置。”袖衣站在自家小姐身侧,目光注视着在榻上爬来爬去很是欢快的小少爷,眼神温和带笑,似乎一点也没有听到陈府老夫人殁的悲痛和心情低沉。
也是,那赵夫人跟她无亲无故的,她最多就跟着小姐见过她几面,何谈感情。站在姑爷和小姐的立场,赵夫人回不来或许更好。
先夫人对她姐妹有恩,她自是对这位气死了先夫人的继室没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