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接到老唐电话,说临时出差,叫我每天去给他的猫换水添粮掏猫屎,备用钥匙在姨妈家。我揶揄了他几句,他素知我是必定先损人后才肯顺从,也就放心挂了电话。
扔了电话便出屋关门,拎着那两件衣服摁隔壁家门铃的时候,感觉自己真像个山寨的快递员。门开了,丁煜扫了一眼我,淡淡说了句“进来吧”就转身回屋了。我本想把衣服还给他就走,这会再杵在门口就太不识趣了,于是便换鞋跟着进去。
房间格局和我那边一模一样,三房两厅飘窗大阳台,装修却简约和冷调了许多。
“想不到你家真整齐干净。”我感叹道,老唐的房间从小到大都是典型的脏乱臭,足球袜都成靴子了,姨妈说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姨父和她处对象之前也有男生邋遢的通病,直到后来才被她给拨乱反正。
“阿姨来收拾的。”丁煜倒不遮不掩,听着我心里舒服了一些,要真是自己收拾的就有罹患洁癖的嫌疑了。
他取走我手里的衣服放好后,问我玩不玩游戏。我这时才注意到他换上了宽松休闲的T恤和大裤衩,比起白天正经严肃的白衫黑裤,这形象倒亲民了许多。
我挤兑他,道:“你几岁啊,还玩游戏。”
“相亲时候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又忘了?”他给我倒了一杯水,示意我随便坐,自己则坐到了沙发前的毛毯上,我也顺势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他递给我一个游戏手柄,游戏是传统的玩家PK各路小兵然后再挑大BOSS的套路,但因为是多用户,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互动较之游戏本身更为精彩。
跟我玩游戏就是一个实践中华传统美德之尊老爱幼的过程,从小到大因为我水平低端得实在另类,别人跟我玩了一次就不会再有下回,也就是想着不会再有下回别人才对我谦让有加。有时我那几条命都被我草菅完了,我就赖着丁煜给他的我玩,他倒是乖顺地把自己的手柄递过来。等我又将命丧他人之手时,我又把手柄塞回给他,让他帮着打,我就在一旁煽风点火。
待得手指酸得握不住手柄时,我恍然发觉已然将近午夜,于是赶紧告辞回家。起身顺手摸自己的裤兜,前后都摸遍了都没摸到钥匙的凸感。
“我钥匙好像不见了。”我又蹲下在长绒地毯上翻找,可是要是目标那么大,理应不用翻找一眼就能看出,看不到基本就是没有了。
丁煜忙问我刚才去过哪里了,然后也跟着把我周围都找了个遍,还是寻不着。我喃喃道,刚才没去哪里,一进来就坐下玩游戏了。再找不到就剩把裤子脱下来抖,看能不能抖出个钥匙模样的东西来。
半晌,丁煜问道:“你该不会是压根没带出来吧。”
“啊……”我恍然大悟,想着刚才接了电话拿了衣服就直接出门,好似确实没有拿钥匙这么一出戏,那会想着还个衣服就回来,门也没有反锁,导致这会才想起来要找钥匙。
“好像真的没带出来,那怎么办啊,备用钥匙还在我姨妈家呢。”我哭丧着脸,从这里打的滚回去都要四十多分钟,平时作风虽然彪悍豪放,走夜路却是我亘古不变的死穴。且姨妈家宵禁森严,大半夜去叨扰她老人家也大有不敬。如果老唐没出差就好了,他的窝离这里不远,威逼利诱一番他定然会来护驾,给我赏个沙发睡。
“大半夜的还回去不太好吧。”丁煜剑眉紧锁道,我点点头含糊应了声,他又继续问,“你哥呢?”
“出差了,我明儿还得去照顾他的猫儿子。”我苦着脸闷声道,刚才玩游戏欺侮丁煜的豪情壮志此刻荡然无存,陡然间走投无路的无奈蹿上心头。
他默了一默,道:“那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呃,这、不太好吧……”连我自己都感觉到声音发颤,我安慰自己那是夜深月凉,凉风拂过心肝乱颤,孤男寡女的不是书生遇恶鬼的惨剧就是书生伴女鬼的聊斋剧场,当然更贴近生活概率也最高的还是擦枪走火天雷勾动地火的深夜动作剧场。又念及这屋子关着门窗开着空调哪来的撩人夜风,还是别瞎琢磨吓自己好了。
他眉梢一挑,嘴角一勾,道:“咱们又不是第一次住一起,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既然他都摊开了说,我也不再推却,如果钱囊在手,我可以立马出去开个房睡,如今两手空空,装清高拒绝那就只能去肯德基趴桌子了。
我以沉默当默认回答他,屋子陡然间哑然无声,两人不自觉视线碰到一起又旋即转开,空气都尴尬了。
隔了好一会,我才憋出几个音节,“我想洗澡。”
风风火火吃了一顿饭回来,到了这会儿身上黏糊糊的开始难受起来。
“鸳鸯浴?”他转过身来,胳膊肘拄在曲起的膝盖上,以手支颐,一脸坏笑。
“想都不用想。”我跳起来,远离他一步瞪着他。
“噢?想都不用想,直接上?”他戏谑道,话语间满是玩世不恭。
“色狼。”被他这么一戏弄,刚才的拘束感霎时间一扫而光。
“我要是色狼,四年前那晚就把你给就地正法了。”丁煜咂了咂舌,露出一副懊悔万分的样子。
我踹了一脚他搁在毯子上的小腿,径自跑开往浴室去了。关上门刚冲了把凉水脸,笃笃笃的敲门声就在耳边响起。
“干嘛?”我警惕地问道。
“给你拿衣服和毛巾。”
“哦。”我开了门,看到他伸手递来衣服毛巾和牙刷,头却扭向另一边。
“这里只有我的衣服,你将就一下吧。”
我看着他样子觉得怪有趣的,扑哧一笑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他又补充了一声洗浴用品随意用就走开了。
他的浴室有个大浴缸,看着就能想到在里面泡澡该多惬意,想着改天我也整一个山寨的。冲了把热水澡,工作一周的不畅快都随着毛孔舒张一道顺快地排了出去,洗完我穿着他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大裤衩走了出去。
“今晚你睡我房间。”他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也不抬眼看我,我注意到他话里那个“吧”字又消失了。
“这怎么好,我睡客房就好了。”我瞄了一眼除开卧室和书房外房门紧闭的第三个房间,在我家那就是客房。
“我家没客房。”他斜了我一眼。
“怎么会有那么不科学的事,那间不是客房吗?”我指了指那扇门,问完又浮起异样不舒服的感觉。该不会像老唐这种变态摄影狂一样有收藏照片的癖好吧,或者那是一间肢解尸体的暗室,想到此处脸色灰了几度。
“能让我带回家过夜的只有两种人,兄弟和我女人。兄弟来了我把卧室让出来打地铺都没问题,女人来了当然是和我睡。你说,我为什么需要客房这种反人类的东西?就跟那摆在墙上的灭火器一个道理,得多久才用得上一次啊,不科学的是你。”他双手交叉架在胸前,一脸正经地跟我论述,似乎没有觉察到我脸色变化。
“安个灭火器好歹还能救人一命啊。”想到这是他的地盘,他要建成个养猪场我都没权质疑,不觉声如蚊蚋低了下来,“今晚我还是睡沙发好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别啊,等会半夜你又滚到地板上我又得抱你回床上。”
“喂,什么叫‘又’啊?”话刚蹦出来,心里瞬间来了答案,四年前醒过来的那个早上我的确是在床上睡得好端端的,可前一晚明明是喝醉了趴在他腿上睡着了。我打了个干哈哈掩饰自己的窘迫,“那,晚安,我去睡了。”
没敢再看他表情,我溜进他卧室关好门,钻进那个陌生的被窝,心里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如此明目张胆地闯进一个男人的生活空间,丁煜不知何时关了电视,万籁俱寂中更能清晰感觉到他在这里生活的气息。
墙壁隐隐约约传来了水声,好在我不认床,属于头沾枕头就能睡个天昏地暗的主,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朦胧中我感到如浴火海一般的燥热,开眼看到四周全是火光一片,身下的床像个孤岛一样浮在火海之上。有个人在慢慢朝我走来,身上却丝毫不为火舌所伤,我看清来人后不觉如烂泥般瘫倒在床上,她怨恨地重复着那句话:“付昀,我恨你,他本来属于我的。”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白光一闪,眼睛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我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掩住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在不停地哭。
“付昀,你怎么了?”焦切的声音伴着一只温热的大手而来,试图拿开我盖在脸上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iqilovehappy童鞋的地雷o(^▽^)o早起码字更有劲,哈哈
☆、共塌而卧
我盖在眼上的手被轻轻拉开,眼睛勉强扯开一条缝,丁煜的面容模糊在泪水涟涟中。
“怎么睡得好端端的就哭起来了?”他摇摇我的手,话里尽是我不曾见过的关切和温柔。
我皱着眼皮连连摇头,连泪水都没擦,抽抽搭搭地从床上坐起来就朝他伸出双臂。丁煜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旋即拉过我的另一只手,将我顺势往他怀里带,一手揽在我的腰上,一手轻抚我的头发,像哄孩子睡觉一样轻声细语安慰我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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