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他,如果多多的眼睛真的出了事,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想到这么可爱的小人儿一个眼睛有可能要瞎掉,她甚至觉得自己也许就活不下去了。
她一边给儿子擦着眼泪,一边安慰他,“多多不哭,妈妈带你去医院,看了医生,妈妈再带你回家看外公外婆,外公外婆最喜欢多多,多多不哭啊,不哭。”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也簌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一刻她后悔了,后悔把儿子带到了这里,如果把他留在烟城,那会出这样的事?
虞柏谦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车也越开越快。前方一个红灯,两边没有车辆,他呼地一下就闯了过去。而医院也终于到了。
车一停,他就抱着多多直奔夜间急诊,辛蕙一路跑步跟着。虞少虹则把停在门口的车开到旁边的停车场去。
一到急诊那里,一个护士就看见了,一看多多的样子,问都不问就把他们接了进去。虞柏谦把多多放在处置床上,一个医生马上就过来了,问他们,“是不是鞭炮炸到了?”虞柏谦说不是的,是跌到地上碰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医生一边戴着手套,一边告诉他们,刚才也有个眼睛受伤的,是被鞭炮炸到的,眼球破裂了,已经送去了眼科,视力肯定会受影响。
辛蕙听得心惊胆战,看着医生弯下腰检查,护士递上药棉,医生小心翼翼地把多多眼睛周围的血擦掉一些。多多一直在哭,眼睫毛上都沾了血,这会儿大概是流了很多的眼泪,血水都被冲了出来,眼睛反倒能睁开了。医生拿着个手电筒仔细看了一下,又拿药棉擦了一下他的眼角,多多像被刺激到了,浑身一哆嗦,马上又大哭起来。
医生直起腰,“还好,没伤到眼睛,眼角被撕裂了,眉骨那里的眼皮也磕破了,眼皮那里不要紧,长几天就好了,眼角要缝针,肌肉被撕开了,不处理好的话会留疤。”
辛蕙一听眼睛没事心就一松,那种大难临头又获得赦免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这时候血被擦掉,她也看清了,多多的眼角裂了一个口子,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虞柏谦已开始问缝针的事情,医生问他是缝美容针还是做常规处理,他毫无置疑地选择了最好的。
护士很快把消毒工具都拿来了,多多太小,要一个大人抱着,虞柏谦说:“我来。”就上前抱起了多多。
对医生来说,缝几针并不是太复杂的工作,只是多多年纪小,不太配合,最后打了局麻,才缝上了。直到多多的眼睛被包起来,辛蕙才发觉虞少虹一直在她身后站着。而这个时候,虞柏谦的堂兄弟,就那个闯祸的孩子的父亲,也和他老婆一起来到了医院,看见多多眼睛没事,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堂兄弟明显地有点惧怕虞柏谦,很怕他不高兴似的,接连对着辛蕙道歉。
辛蕙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虞柏谦和虞少虹在这个大家庭里的地位,虞少虹敢毫不客气地骂人,她这一次的表现倒是出乎辛蕙的意料。按理说,她和多多倒霉,虞少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竟跟着一起着急,还一路跟到了医院,这让辛蕙觉得不可思议。想了半天,她找到个理由,会不会因为是顾承亮的孩子,虞少虹爱屋及乌,可她总觉得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
无论怎么想,辛蕙都找不到虞少虹关心多多的理由,以至于最后她觉得,或许是她把虞少虹想得太坏了,想想她一开始认识的虞少虹,天真大方,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的。
中途虞柏谦的爸爸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清楚了多多没有大碍,可以回家,就让他们回去。
辛蕙其实已经很不想回到那个家里,但她也不想让虞柏谦为难,毕竟一年到头,他也不太住家里,今天这样的日子,再让他违拗自己的父亲,也有点说不过去。她还是跟着他回去了。
到他们家,那些亲戚都已经散了,只虞柏谦的伯伯和伯母还在,他们专门在等着他们,就为了再替闯祸的小孙子表达一下歉意。看着长辈低头,辛蕙也只能表示大方,说小孩子不懂事,她不会计较,他伯伯和伯母才走了。
回到楼上,多多已在虞柏谦的怀里睡着了,辛蕙把他接过来,帮他脱了衣服,就让他睡了。多多有点睡得不安稳,可能是麻药消了有点疼,他不时的闭着眼哭一声,辛蕙一直拍着哄着,他才算是睡熟了。
虞柏谦被他父亲叫了去,父子俩不知在谈些什么,十二点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他才回到房里。而紧接着是满世界的炮声,幸亏门窗的双层玻璃隔音很好,多多还是熟睡着。
虞柏谦看着多多脸上的纱布,一脸的内疚,辛蕙反倒安慰他,说幸好眼睛没事,伤口长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抬起头,“是不是后悔嫁给了我?”
辛蕙一怔,也不隐瞒自己,“有那么一点,如果多多的眼睛真的瞎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幸亏没有。”他喃喃自语,“如果真的瞎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补偿他。”
他停了停,“让多多叫我爸爸吧,把姓也改了,姓虞吧,我会护着他好好长大。”
辛蕙摇头,“就算姓虞别人也知道不是你的孩子,何必自欺欺人?”
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隔了半晌才说:“不改姓也可以,但从明天开始,让他叫我爸爸。”他看着多多,“我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是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他是我的孩子。”
他扭过脸,半天不说话,辛蕙终于忍不住,也把脸扭到了一边,外面还是炮声隆隆,两人在屋里却默默地不做声。
年初一一大早,两人就被炮声吵醒了,辛蕙跟着虞柏谦去给他父母拜了年,金秀春很冷淡,只是点一下头,虞民辉倒是很客气,对她的态度比昨天还更好一些,他问多多好点了没有,辛蕙说好多了,多多还在睡,他点一点头,说:“等他醒了让他到我书房来玩吧,他喜欢鱼,等会儿我让他喂鱼。”
等他们回到房里,却看见多多已经醒了,他嫌纱布碍事,正在用手揪它,虞柏谦赶紧阻止了他,绷着脸告诉他这个纱布不能揪,多多就喊妈妈,虞柏谦有两秒钟没说话,然后就说:“叫我爸爸。”
多多有点懵,转过头还是喊妈妈,他从小在没有爸爸的环境下长大,并不知道爸爸代表的含义,也许在他的心里,爸爸和叔叔伯伯都是一样的,虞柏谦却抓着他的小身子,两只手把他箍的动都动不了,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多多这个还是懂的,他只剩一只眼睛,就用那只眼睛看着他,细细声声地说喜欢。
虞柏谦说:“那叫爸爸。”
多多很看了他一会儿,大约觉得不叫爸爸脱不了身,只好叫了他一声,虞柏谦却在那声爸爸的喊声中怔住了。直到多多挣扎,他才回过神来。
年初一有公司的很多高层来拜年,虞民辉大多是见一下,就把人丢给了儿子,他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之后,已基本退居幕后,虞柏谦在楼下接待客人,他在楼上的书房里写毛笔字,顺便陪着多多。
多多很喜欢在他这里玩,有金鱼,他还发现了两只乌龟,两只乌龟本来是养在楼下的,虞民辉专门让人挪了上来,多多喜欢得不得了。辛蕙去找他的时候,就看见他拿着一根长长的孔雀羽毛在撩搭乌龟,“小乌龟,小乌龟,来找我啊。”可惜乌龟理都不理他,但他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看见辛蕙敲门进来,虞民辉放下手里的毛笔。
“他很乖巧,你父母把他教养得很好。”他对辛蕙说,“柏谦妈妈总是说,两个漩儿的孩子不听话,她那是被自己的儿子伤了心。柏谦小的时候,也很乖巧,长大以后却主意多,脾气倔,接连结婚这种大事,也瞒着父母,也难怪他妈妈伤心。”
辛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说了句对不起。
“这也不能怪你,是他要瞒着我们的。我昨天和他谈了两个多小时的话,基本知道了你们的事情。”虞民辉看她一眼,“他妈妈想让你们离婚,我了解我儿子,他不会听他妈妈的,我说的话他也不会听的。”
辛蕙只能笑一笑,不做声。虞民辉看着多多,多多蹲在地上,头顶的两个漩涡非常清晰,虞民辉带着深深遗憾的口吻,“他差一点是我的孙子,你看他也是两个漩儿,我们虞家三辈人,头顶都是两个漩儿,要真是我的孙子,多好啊,可惜。”
辛蕙愣了一下,“这个也遗传吗?”
“至少在我们家,这个是遗传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扒着虞柏谦的脑袋看了看,虞柏谦问她,“你干什么?”
她说:“看看你头顶的漩涡,多多也是两个,据说这个遗传。”
虞柏谦就愣一下,“我也看见了,但这种遗传很难说,两个人的基因,不一定是谁的,而且有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所以是不一定的。DNA的检验结果应该是正确的。”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虞柏谦抱住她,“睡吧,别想那么多了,多多已经叫我爸爸了,我会把他当自己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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