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吹散雾烟,留下沉寂在漓川的黑暗重重地压在心上,叫人透不过气。
他仰头,看到灿烂的星空,蓦然想起十九岁那年在邮局第一次遇见伏姝的午后,那是场对伏姝而言哀绝,对他而言瑰丽的际遇。
夏晔慢慢走在新仁街的砖石道上,如同梦游。
他想,梦境到这里,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不远处转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黑暗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冲过来的黑影狠狠撞上夏晔的肩膀,随即又跌跌撞撞冲向另一片黑暗。
夏晔刚刚定住被撞击得趔趄不稳的身体,又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追赶而至。
“郑阿来,你给我站住!”
“老子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就跟你姓——”
“再废他一只手!”
“你们几个抄近路到前面的巷子截住他,剩下的给我追!”
“派人通知街上的几个老板,叫他们不要插手——”
……
混混?黑道?
夏晔不关心这些,他在意的是这群人追赶的是不是——那个郑阿来。
他隐隐觉得这是上天给的机会,让他在一个极其微妙的时刻遇上郑阿来。他渴望了解伏姝,比任何人都想靠近她。而这个想法,这种好奇,已经整整在他心底盘旋了六年。
他没时间细想,只先紧紧跟在那群人后面,像捕食的黄雀在等待时机。
打手们追到酒吧后门夏晔这才看清对方一共有六个人!
他们把人逼进酒吧用来堆放垃圾的死巷子里,一阵拳打脚踢。直到黑色塑胶袋之间的那人龟缩着不再挣扎反抗,打手们才骂道:“郑阿来你个杂种,居然敢坑哥几个儿的钱,活腻了吧你!今儿你要么还钱,要么留下一手一脚——”
“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以为哥们儿是病猫呢!”
“少跟这种烂人废话,不如直接卸掉他一手一脚来得利索!”
那人连忙弓着身子瑟缩地求饶:“各、各位大哥,钱我一定还——一定一定!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就就就放过我这一次,再宽限几天,就几天!”
“宽限?你真以为我是观世音菩萨啊——”其中领头的大哥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大吼一声,“给我往死里打——”
“等等——”夏晔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抱着手臂走到那群人身后,“各位兄弟,我有点儿事儿想问问他,能不能行个方便?”
“你又是什么东西!”一边的跟班没好气地问。
“我可能跟这个郑阿来有点儿旧仇,按理说咱们是一路的。”夏晔不紧不慢地走向那个领头的大哥,笑着说,“我没别的意思,真就想问他点儿事。”
“你哪条儿路子上的?”领头的大哥一针见血,“面生啊,不是在漓川混的吧。”
“我是从丽江过来的。”夏晔没说错,他的确是从丽江来的漓川。
“丽江?”领头的大哥又问,“那隆哥一定认识了?”
夏晔意识到自己被人试探了,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隆哥是不是真的存在,所以他好笑着开口:“隆哥是哪位,非得认识吗?我素来认钱不认人的——”
领头的大哥朝做了个什么手势,顿时冲上前两个人,拳头迎着夏晔的面门招呼过去——
夏晔肩膀一偏,才躲过左边的攻击,右脸就被结结实实揍了一拳。他踉跄地退一步,伸手抹了抹嘴角,讥讽道:“怎么,仗着人多啊?”
“看你不顺眼,给你点教训,让你记得以后不要虚张声势,多管闲事——”
“我就说嘛,丽江哪来的隆哥!”夏晔一步一步走上前,镇定得连眼睛都不眨,“我有个朋友和郑阿来有点过节没解决,所以现在我只好拦着你们了。要不这样,他到底欠你们多少钱,我看看能不能先垫个利息把人暂时领走。”
“你打算替这种人渣出钱?”
“没办法,我那朋友出手阔绰,但脾气太大,不亲自动手不爽——”夏晔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大哥,“哥儿几个总不会跟钱过不去吧?”
“行!连本带利,这王八蛋欠我三万,你要是替他给了,人你随便带走!”
就在夏晔准备开口之际,他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昆虎哥胃口还真不小。”施睿边笑边走近,“我怎么听说郑阿来也就向借了你五千块,这利滚利下来,怎么算也超不过一万吧?”
“哟,这点小事都惊动施老板了。”那个名叫昆虎的,态度似乎没那么强硬了,“是这小子管闲事,我不过按着行情喊喊价儿。”
“你在我这片儿放高利贷也不是一天两天,我睁只眼闭只眼得也没断谁财路。”施睿懒懒地伸手搭上夏晔的肩膀,啧啧嘴道,“眼下有人在我酒吧后面儿跟我店里的客人闹事,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要么给钱,郑阿来随便这位兄弟这么处理。要么郑阿来我带走,绝不脏了施老板的宝地。”昆虎朝着夏晔撂下句话,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多少钱?”夏晔冷冷问。
“今儿我就卖施老板个面子,就一万。”
“好。”
最近的农村合作社不支持跨行业务,夏晔这次出来就带了万把的现金在身上,这一万给出去,他可真就粮草断了。
不过此时他还没工夫关心这些,他走到酒吧的储物间门口刚好遇到出来的施睿。
“他伤得怎么样?”夏晔问。
“都是皮外伤,死不了。”施睿摸了摸那满是胡茬的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你帮郑阿来总不会是路见不平吧?”
“不是。”夏晔皱着眉,手扶在门把上,“有点事非问他不可。”
“就这样?”施睿目光玩味,像是洞悉到了什么。
“就这样。”夏晔说着推门而入——
第6章
6.
对面这个叫做郑阿来的男人样子十分狼狈,手上有好几处淤青红肿,嘴角破了一块,脸更是肿得像某种被圈养的懒惰生物的头部。但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时不时瞟两眼打量四周,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去。
夏晔和郑阿来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他在思考如何开口,要以怎样的方式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郑阿来这种人太过油滑,他不能来硬的。
夏叶双手插在口袋里,踱到郑阿来面前,冷着脸问:“钱怎么说?”
“这钱跟我没关系啊,是你自己上赶着替我还的,我又没求你——”郑阿来抹了把嘴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想往门口走,“没钱充什么大款,有病!”
“昆虎大概还没走远,我那一万就当买个打手,让他们回来应该也不难。”夏晔好整以暇地坐在储物间的折叠凳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无谓。谈判,开场的气势何其重要,三两句、一个照面就能决定主动权,主导谈判的走向。夏晔就是要唬住郑阿来,然后让他玩不出花样。
“你到底是谁啊?”郑阿来这下急了,狠狠瞪着夏晔,手不自觉地搓起来,“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老板是谁。”夏晔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你——你什么意思?”郑阿来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夏晔,“我告诉你啊,别乱来,我可是会跟你玩儿命的!”
“哟哟哟,你还急了。我可是什么都还没做呢——”夏晔笑得格外冷,手懒懒一挥,“坐下慢慢聊。”
郑阿来一头雾水地坐回原处,拿捏不准要怎么应付眼前的人。刚才在酒吧后门,郑阿来明明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是出来混的,但眼下看着那人淡定的样子,又开始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他瘪瘪嘴,没好气地闷声问:“聊什么?”
“我老板知道你跟裙臣老板娘的关系——”夏晔微微倾着身,“你说我们要聊什么?”
“你要知道这个干嘛?”郑阿来难以置信地问。
夏晔勾着唇问,眸光锋利:“我老板被她甩了,你说聊这个干嘛?”
“报复?”
“我可没说——”夏晔不置可否。
“那你想知道什么?”郑阿来眼珠子一转,邪性地凑到夏晔身边,“电视里面儿不常有封口费嘛,你老板就不给点儿开口费?”
夏晔斜着眼看郑阿来,满脸不屑:“真当我好骗?刚才的钱都打水漂儿吧?”
“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是吧?”郑阿来谄笑,“想当初那女人还给了我一笔钱,算封口费呢——”
“是吗?”夏晔压下自己的好奇,漠然开口。
“要不我先说一部分?”郑阿来一副讹定夏晔的表情。他一时半刻看不透眼前的人,但他估摸着这人既然对伏姝感兴趣,做笔交易肯定不会黄。“你要是觉得值,就和你老板商量着对我意思意思。”
“你先说,我掂量掂量。”夏晔看似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
“她那龙凤胎不是在医院生的,而且孩子的父亲又不明不白,就一直没上户口。好像是三年前吧,丽江那边儿户口忽然查得紧,她就想趁没查到漓川的时候赶紧把孩子的户口报上。但派出所的人一嫌她不是本地人,二嫌她没结婚,愣是不给孩子报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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