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爷子问,“身子可好些了?刚才看你吃的极少。”
谭晓敏没想到老爷子还注意了这样的细节,忙答,“身子是好了。医生说我肠胃功能还弱,需要少食多餐,慢慢恢复着来。”
屠老爷子点头,“那屠征安排的地方,住得还习惯吗?”
谭晓敏答得恭恭敬敬,“习惯。阿征他教了我很多,还有语环也常来看我。”
他们这公媳两一问一答的模样,就像首长在搞什么视察,看得旁人即好笑,又无奈。
一晌下来,屠老爷子问遍了吃穿住用行,真跟视察似的,俱细糜遗。
谭晓敏答得战战兢兢,规规整整,始终小媳妇儿似地低着头。
屠戎忍不住跟语环打趣儿,“你瞧瞧你娘,那才是做媳妇儿的好榜样。哪像你,跟着卫东侯混得滑腔滑调,狡诈得很,就知道欺负哥哥们。”
语环看着母亲那方,心下不悦,立马就顶了回去,“妹妹我敢对哥哥们狡诈,那也是哥哥们前十世修来的神气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没有良心?!别教坏了我儿子。哼!”
一把就把小熙从屠戎怀里抢了回来,跑掉。
屠戎被埋汰得有些无辜,回头找表弟屠予安呵护。
正在打掌上游戏打得欢畅的屠予安只掀了掀眼皮子,说,“大哥,咱们家就这一个妹妹,你要气坏了她,战哥第一个拿你开刀,你可警醒着点儿,别往刀口上撞。”
“你说什么,你叫谁战哥!等等,你这游戏我怎么没见过,哪来的?”
“嘿嘿,战哥的团队无聊时开发的,我瞧着好玩拿来试了试手。嘿,比起市面上卖的那些游戏可好玩儿了。”
“好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看哥我现在就大义灭掉你这奸细。”
“奶奶啊,救命!”
这奉茶正名的一日,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谭晓敏跟公婆都聊了不少,虽然战战兢兢,完后倒也觉得的确像女儿说的一样,两位长辈看起来严肃,其实熟悉之后,却也是亲切的。
离开时,她很高兴,一时还没察觉女儿的情绪,只对屠征说回头要把尽快熟悉一切,回头好常常来探望爸妈,伺奉左右。屠征听了十分高兴,觉得今日见公婆一事完成得非常圆满。
直到上车回家时,谭晓敏终于发现语环有些低落的情绪。
搂过女儿问缘由,语环故意将母亲拉到自己车上,把儿女推到了父亲车上,说起了母女悄悄话。
“妈妈,你要不喜欢这里,以后少来就是。”
“环环,妈妈很喜欢这里呀。为什么你觉得妈妈不喜欢?”
“那个……”语环立即盯向驾驶座前的卫东侯,“卫首长,非礼勿听,立即关上你的耳朵。这是命令!”
“遵命,老婆大人!”
卫东侯夸张地一吼,两耳朵还真当场闭下了,看得谭晓敏好一阵惊讶。
“妈妈,爷爷就是老古板,您不用刻意去讨好他。不用白白地受那种气,咱们又不欠他的。”这话要放以前,语环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得出口。有时候,最重要的人受了委屈比自己经历更让人难以忍受。
谭晓敏算明白女儿的气从何来了,“傻丫头,老人家都是这样的性子,小孩子脾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要理解他们,别想太多。妈妈不觉得委屈,妈妈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呢!”
语环不相信,本想说自己当年事,但有卫东侯在这里又舍不得让丈夫误会了,便提起屠征当初挨棒子的事儿,倒把谭晓敏惹得哭笑不得,不得不哄了女儿好半晌,直到下车必须各回各屋。
那时候的屠宅。
当语环一家离开后,屋里的人也都坐不住,纷纷告离。
一下子冷清下来的洋房,让屠老太太好一阵儿感慨,提起,“老三在外工作忙,不像老大老二每天都能按时上下点儿。刚好晓敏生活上也不方便,可是能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倒是很不错的啊!老头子,你怎么说?”
屠老爷子正在翻箱捣柜地不知道在寻什么,半天没翻到这脾气就起来了,气哼哼地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就不满了,“你这老头子,还报起回头怨了。今儿个可是你自己接人家的茶水,我可没惹着你。到底是征儿命最苦,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也没好好享受几日一家和乐,又聚少离多的。”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有空帮我把我那个老檀木漆盒找出来。”
“哎呀,我说你这大晚上的还在瞎忙呼啥,就那破盒子不就在这里嘛!真是人老眼昏花了啊。”
屠老太爷一把抢过老伴顺手就找到的东西,气得吹胡子瞪眼儿,一把就把东西抢了过来,不知打哪儿找出了一把金镶玉的玉钥匙,咔嚓一声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大盒子的珠宝玉器。
老太太奇了,“你干嘛呀?你不说这是你娘留着给你儿媳妇儿的,老大成亲时你都舍不得拿出来传子,现在……”突然住了声,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老头,你不会是想把这盒珠宝送给……”
屠老头子,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似乎是在确定没有少什么,就把盒子连钥匙都塞给了老伴儿。
“行了,东西一件儿没少,都给老三媳妇儿。算是咱们对亏欠她多年的一点儿补偿了。”
“这,这会不会太……”
屠老爷子找东西可累着了,一屁股坐进摇椅里,也不动了,只是摆摆手,“行了,别废话话。总归……”
嘎吱嘎吱的摇椅声里,长长的叹息,缓缓释出。
“总归,那丫头也不容易。只是个……苦命的孩子……”
老人慢慢瞌上的眼眸里,有淡淡的晶莹悄悄滑落。
那时候,还在路上的屠言一家。
田恬看着前面分道离开的车,心下按了一按,终于忍不住对丈夫说,“阿言,我总觉得三弟妹她……”
屠言慢慢减了车速,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抬头看后视镜里儿子打游戏还打得欢晚畅得很。
只道,“小弟想要父母承认谭晓敏,这是他多年夙愿,如今能圆满了,那也是一大幸。他们一家三口能在这么多年再团圆,也是难得的神气。至于其他的……尽人事,知天命吧!”
田恬不由咬了咬唇,想说什么,也知有心无力,遂点了点头,没有再提。
……
一连几日,语环也没再上九龙山。
倒是谭晓敏经常上山去探看伺奉两佬,相处得时间久了,这感情自然也热络起来,渐渐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儿。
这日,语环又带着儿女们看母亲。
“外婆,外婆,我们来吃红烧肉啦!”小熙一进门,就往厨房的方向跑,那张小嘴里都是口水,吸吸地直响,肉滚滚的小身子,足可见其营养丰富不矣。
小月芽儿噔噔地也跟着跑进屋,叫着,“外婆,外婆,小月芽儿学了天使舞,要跳给外婆看。”
谭晓敏一手抱着肉肉的小孙儿出来,笑着接了小孙女儿的吻,高兴地张罗着,架轻就熟地拾弄屋子里的热水壶,冰箱,暖气等等,已经俨然是一派职业家庭主妇的模样。
语环看着母亲轻易适应现代生活的模样,很高兴,陪着母亲一起做家务,弄晚餐,等着男人们回家。
做菜时,语环意外地发现了从不戴手式的母亲,竟然戴着一个很是华贵、模样古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古代玉镯子,就问了来由。
谭晓敏笑着,说,“这是你爷爷送给我新妇礼,整整一大盒子手式呢!件件都很贵重,我听你奶奶说,那是屠家专门留给长房的,却传到我这里来了。太贵重,我都不敢戴。你爸说在家里戴着给他瞧瞧也是好,所以我就……”
语环听后,心头一下释怀了。爷爷若真不喜妈妈,也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传家宝给了母亲,大可以早就给大婶。
“环环,你以前真没说错。你爷爷看着是严肃,其实和你奶奶一样,心好。其实也像你爸,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些金银手式,也都是老人家的心意。回头,你去选两件儿戴上。你也有些日子没去看他们了,要不这个周末跟我一起去?”
既然现在误会解除,语环自然乖乖应下了,“好,妈!”
这晚吃完了饭,众人便到两家相连的园子里游玩,两个小宝贝淘气得很,满圆子窜,卫东侯在后面追闹,园子里笑声嚷嚷,好一派天伦之乐。
恰时,语环看到天上飞过的哨鸽,不由异道,“怎么只有那么几只哨鸽了,我记得每年冬天这时候,鸽子特别多的。该不会是……卫嘉熙,你给我过来”
老人们都在笑,以为这哨鸽又是小熙那只馋鬼给抓下来吃了,又是好一阵儿闹腾。
谭晓敏却别开了脸,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
夜里
谭晓敏悄悄推开了屠征的手,披起单衣,下了床。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悄悄转开了门把,出了卧室。
那时,本闭着眼的屠征,也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