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毅依旧半搂着叶家玉,她挣了挣没挣开。
“别动,风大。”
她于是只好由他带着走。
两人走到平台边缘,石头护栏之下,就是整座安州城。
青江静静的绕城而过,上边横着五六座大桥。他们可以看得到最近的一座大楼楼顶变幻的广告牌,还能看到临河的滨江路上不间断的车流。山顶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城市的喧嚣和温暖却能清晰感受得到。
“我一直认为安州比大京美多了。你会不会觉得这只是因为我是安州人所以才这样想罢了。”叶家玉望着眼前的城市,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不,”宣毅替她整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长发,“我也这么想的。”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直到山顶的游客慢慢变多。
之前那和他们同坐一批缆车的游客早就下山了,新来的人并不知道这座沉默的大山刚刚那半小时惊魂。
“一会儿想怎么下去?”
“还坐缆车。”
叶家玉抬头,坚定地说。
第22章 曾经
宣毅第一次见到叶家玉,并不是在大京国际机场。
而是在拉斯维加斯。
他有时候会不太能确定,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还是一个诡异的梦境。
宣毅不喜欢很多东西,比如,爱情。这可能是他三十好几了还没有任何结婚打算的重要原因。这要从宣家的一桩旧事说起。
宣毅是他那一辈宣家最小的孩子,他上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因为是宣老太爷年近六十才得的儿子,最小的姐姐都比他大了十岁,所以童年的宣毅是个很正常又有点被宠坏的男孩子,如果他想要圆月亮,你给他一个弯的,都是不行的。
他很喜欢自己的家人们,已经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虽然平常很忙碌但是一到休息的日子就会回大宅陪他的哥哥姐姐。那时候,幼儿园的绘画课他还用蜡笔涂了一张图画,上边是宣老爷宣夫人还有大哥二哥大姐姐,一家六口笑得开心,幼儿园的阿姨还表扬他画得好,把那幅画挂在了教室的墙上。
他那时候理所当然的认为,宣家不多不少,六个人正好了。
直到某天大早,二哥神情严肃地把还在睡觉的他叫醒,他往常惯用的赖床招数都还来不及使就被套上了衣服带到大厅。那里父亲母亲他们已经都等着了,他们的表情都和二哥一样。宣毅是个早慧的孩子,他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是乖乖听话,哪怕他真的还没睡醒。
六人分别上了两辆车,他和父亲母亲一辆,车内的气氛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在一处环境优美类似乡间别院的地方下了车,门廊处一直守着的人快步走过来迎接,又小声和宣老爷说了几句。他抬头看父亲,发现他的眉毛已经完全拧起来了,而母亲,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好像在忍耐着什么让她极度厌恶的东西。
随后,他和兄姐跟着父母进入那所房子。屋子收拾得很整洁,窗明几亮,各处都摆着精致的装饰品和新鲜的花簇,却掩盖不了房子本身的陈旧。他们来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仆从把门推开,把他们让进去。
那是一间有着腐朽气息的屋子,屋子中央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妇。她对他们的到来一点反应也没有,紧紧抓着水烟杆子的手却说明她是醒着的。宣家的几个大孩子显然是认识她的,宣毅的哥哥姐姐一看到她就奔了过去,半跪在床前。
身边的母亲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也过去,那个老妇却突然把脸转向他。
那是一张被岁月残忍摧残的脸,眼睛已经浑浊,瞳孔好像没有一丝光亮,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他无法忽视老妇眼神里刻骨的恨意,下意识的往母亲身后躲避,母亲拍了拍他的头,朝老妇逼近。那老妇却半抬起头,瞪向宣老爷。
“你……你好啊……宣邦礼!”一声怒吼,到后面声音已经嘶哑变形。
一直说一不二的宣老爷却一言不发,只是低下头。宣毅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父亲好像真的已经是一位老人了。
后来他们就被母亲带出了房间,房门还没锁上,就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物品落地碎裂的声音。
宣毅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妇。
他们都以为这样一件小事,过了他就会淡忘,毕竟小孩子总是喜新厌旧的,每天有那么多东西值得他们注意。
其实孩子们的记忆力比成年人好得多。
所以高中的时候宣毅终于有了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那些困扰他很久的疑惑,有些,不过是童年的无知,有些,譬如这一件,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原来他的母亲并不是父亲的原配。
宣老爷十几岁时正遇上z国战乱。那时候他只是宣家二房的独子,所以宣家出国避难忘记留他的位置并不奇怪,想方设法把父母送出去后,他毅然参军。近十年几百场仗打下来,他不仅获得功勋无数,还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对方是他们部队的随军军医,一位留洋归来后逃家奔赴战场的女医生,几年来可以说跟着他们一帮大男人出生入死,救下了无数条生命。战争结束,宣将军领着妻子荣归故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宣家的格局。不可一世的宣家大房在一次暴动中全部遇难,宣老爷所在的二房理所当然的接替了宣家家主的位置。有这样的儿子他们当然是骄傲的,毕竟战争之后整个国家的上层大洗牌,宣家能屹立不倒依仗的自然是宣老爷拼命挣下的军功。连带着和儿子一块从战场上下来的媳妇自然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一时间婆媳和睦夫妻恩爱,宣家的事业逐步恢复,再现昔日荣耀指日可待。姚姓女医生家中原来也是大京书香门第,战争之后沦落得连平常人家都不如,亲朋旧友说起,都羡慕姚家这个女儿嫁得好。
然而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完美呢。
这个孝顺公婆,又与丈夫共患难一路走过来的姚医生,她,不能生育。
嫁入宣家五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开始公婆都以为是宣老爷的问题,毕竟战争之中刀枪无眼,他们甚至担着家丑外扬的风险做了好几次检查,结果是没有任何问题。宣老爷的母亲不干了,而宣家是个大家族,尚无子嗣的他们家主的位置实际坐得并不稳当,于是在母亲的一力主持和父亲的默许下,宣老爷能做的只有保住妻子的正室位置而已。大京杜家的幺女很快就以二房的身份嫁入宣家。宣老爷在洞房连夜都没过就前往姚氏房间,即使整夜被锁在外面,他也没有离开。
多年情意在,没过多久两人就和好如初,如果不是杜氏有孕的消息传来,他们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个人。姚氏情绪低落了好一阵——这意味着确实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其实女子不比男子,战场那样的环境,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根本无法预计。
宣老爷安慰她只把这个孩子当做两人的孩子,确实宣家大哥一出生就抱到了姚氏的屋子。她想子嗣已有了,他们终于可以安心的好好过日子了吧。却不知事情有一就有二。她总有生病或者不方便的时候,两年之后宣家二哥出生。宣老爷送了她很多东西还丢下公司事务带着她重新把他们当年打仗去过的地方走了一遍,她最后还是接过教养二儿子。这实际上已经是她对宣老爷最后的期待,毕竟两人都已经不年轻了。
但是,宣家唯一一个女儿的出生让她彻底绝望了。她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再去谈感情实在可笑,但她曾经是个医生,终是内心仁慈,何况她其实是非常喜欢孩子的人。宣家的两儿一女被她教养得很好,公婆早已放下了从前的怨怒,除了不能生孩子这一点,姚氏比小门小户出来的杜氏好太多了。
几个孩子长大,离家求学或是做事业,丈夫已经被她视作陌生人,她自己搬离宣家大宅,住到了大京郊区的别院。五十多岁,人生却好像已经走完,书本和画画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水烟却能叫她沉迷。
姚氏并不知道宣毅,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被严重的脊椎疾病折磨多年,一天没有多少时间能离得开床。
宣毅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那回,是因为她病重垂危,宣家的医生刚刚抢救过来。而他的出现,不过是在她已经足够衰老的心脏又捅了一刀而已。
没过多久,这位看上去比宣老爷苍老得多的姚氏就过世了。杜氏成了宣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至于为什么那天宣毅也会跟着去了,老仆闪烁其词,只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记不太清。
宣毅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其实并不单单因为这件事。杜氏后来也去世了,大的子女都已成家,宣老爷也升任老太爷,他好像把剩余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小儿子身上。所以宣毅在比他的兄姐们年纪更小的时候就接触到了宣家的所有生意。
他好像成了年轻时候的宣老太爷,只是身边没有温香软玉解语花。有时候宣老太爷喝多了,会眯着眼睛操心他的婚姻大事,末了却总会叹息般的说一句,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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