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这才看他一眼,神情同样愣愣的。
“好了,不逗你了,喝粥吧。”一彦拿了枕头,把她的身子垫高,端起搁在床头的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乖,张开嘴。”
勺子抵在唇上,她却不张口。
一彦微微一笑,慢慢靠近,“怕我下毒啊?”
清河一口咽了下去,冷哼了声。
“真的生气了?”一彦的笑容还是很轻松,“生气就生气吧,你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不过,这粥一定得喝完,一滴也不能剩。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从来没有人敢说我煮的东西难吃。”
“自高自大。”
“自高自大也好,人品败坏也罢,先把粥喝了。”一彦又喂了她一勺。
清河的肚子也确实饿了,夺过他手里的碗,“我自己有手。”她吃得很香,说实话,一彦煮的东西很好吃。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起居都是自己照料自己,自理能力很强,他又是个极其挑剔的人,对食物怎么能没有一番考量呢?
不愧是个吃货!
清河斜睨了他一眼。
那些仰慕他的女孩子,要是看到他抱着一堆零食满脸幸福的样子,再看到他早上抱着被子像八爪鱼一样赖在床里不肯起来的懒样,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这么痴迷?
一彦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无所谓,在旁边看着她喝粥。
清河捧着碗,把最后的一滴都喝完了。
一彦满意地把碗收回去,对她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
“你想干什么?”
一彦苦笑,“我是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清河哼了声。
十六.疑点
到了傍晚,雨没有变小,反而更大了。天色灰蒙蒙的,没有任何转晴的预兆。楼下,雨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积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坑。红砖花坛里的迎春花也失了颜色,耷拉着脑袋躲入了叶条里。
清河在楼下的走廊里站着。
雨下得这么大,不可能徒步走回去,一彦找伞去了。她拉紧了身上的外套——是一彦给她披上的,打了个喷嚏。
天色越来越暗,正前方水泥地过去,就是后山的一片密林,一直通向山顶,黑魆魆一片,看起来分外可怖。铁杉和灌木交杂在一起,闪电骤然划过,还会照亮一些黑影。
清河胆子小,心里有些发虚。
有脚步声从东面的小路传来。一把红色的雨伞出现在她的眼帘里,露出伞下一张俊丽的脸。大冷天的,素还穿着条红色的短裙,头发用红色的绸带高高束起,挑起飞扬的眉。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原本急促的脚步,在见到她之后缓了下来。素慢慢地跨过水坑,踏上了台阶,站到了她面前。
她身材高挑,容颜艳美,横眉怒目的样子也十分娇俏可人。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清河皱着眉,神色微冷。
素在廊下收了伞,轻笑一声,忽然捏了她的下巴,大力把她压到墙上,“你问我为什么?还不如去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个贱-人?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放过,你是有多风骚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清河甩开她,走开两步,“疯子。”
“疯子?你可以这么认为。我得不到我喜欢的人,离疯也不远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他?简直是不可理喻。”一阵风吹过,清河拉紧了衣服,咳嗽了两声。
素看到她披着的衣服,一把扯了下来,抱在怀里,“你还穿他的衣服?”她抓了清河的手,拉到雨里,把她按到花坛上,摁住她的头要往泥里推。
清河死命挣扎,但是病还没好,怎么是她的对手。
素扯着她的头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离开他?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说啊!”
清河的脸颊擦在冰冷粗糙的花坛石砖上,外套掉到了地上,浑身都冷冰冰的。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忽然,身上一轻——素被人拽了手臂拉到一边。
下一秒,她就被人抱起来,裹上了一层毛毯。
一彦撑开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揽着她的肩膀,她才勉强支撑着站住。
素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一彦的眼睛。
他的手搭在清河的肩膀上,目光静静地从她身上扫过,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带着清河走了。
素紧握成拳的手才慢慢松开。
总觉得,有什么会发生。
下了山后,就是小镇。
这么大的雨,路人行人寥寥无几。
清河很不舒服,但也不想被他揽着走路。一彦就道,“你大可以在这里和我吵,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到时候让满街的人看笑话,我可不管。哎,要是再遇上几个熟人,就更加好看了——”
清河恨得牙痒痒的。又拿他没有办法。
小镇左边是一排老式的高楼,大多是些吃饭喝酒的饭馆,右边的廊道里摆着一些小摊——很多都是下雨了才收摊进去的,和原本在廊下摆摊的挤在一起,就显得非常拥挤。好在有不少小贩看这天气,也料定做不了生意了,就收摊回了家。
廊下空了很多。
清河甩开他的手,遮着脑袋跑到了廊下。
一彦几步跟过去,收了伞,像个忠实的保镖一样紧紧跟在她身后。清河走几步,回头看他一眼,对上他那双弯弯的眼睛,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她走快了,他也加快步子,她走慢了,他也慢下来,实在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绕过廊道里一道月洞门,清河在在一个庙口停下来。
庙口有个小摊,黄色的布铺在地上,是一些奇怪的石雕。
清河觉得有趣,蹲下来看摊主刻。
“你喜欢这个?”一彦拿起一个刻好的木头人像,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也会啊,而且比他刻得更好。”
摊主不干了,“小伙子,你要讨好女朋友也不用说这样的大话吧?”
“我生平,从来不说大话。”一彦展眉一笑,对他伸手,“借刀一用。”
摊主气不过,把刀扔到他手里。一彦拿起一块木头就开始刻,手上的木屑在指尖纷飞。只是一会儿功夫,木头就有了人形。再过一会儿,人像就好了。刻的是个年轻女子,双手交叠在头顶,勾着一只脚,是跳舞的姿态。修长的脖颈,比天鹅还要美妙。
摊主算是服了,“这木头,我就送给你了。”
一彦把木像塞到清河手里,“像不像你?简直就是仙女。”
“油嘴滑舌!”清河扔了木头到他怀里,转身就要走人。
一彦笑意不止。
清河走出两步,却忽然又停下了步子,重新折返回来。她在摊口蹲下,拿起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骷髅木雕,在手里翻转着,皱眉深思。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彦也没有打断她。
半晌,清河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被困在写字楼里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矮个子胳膊上有……”
“小心!”一彦抱了她的肩膀,在地上骤然翻滚出几圈。
几颗子弹连续不断地打在他们滚过的地方,溅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廊道里的人乱成一团,一个小贩匆忙逃走时还不忘收摊,结果被打中了肩膀,倒在地上哀哀直叫。趁着混乱,一彦抱着清河躲入了庙里。
庙不大,里面一个大院子,前方有座烧香的庙堂。从外面看进去,一览无余。
庙堂两旁分明有扇红色的木门,上着铜环。
两个匪徒提着冲锋枪闯进庙里,在院子里停了片刻。
矮个子男人对旁边的刀疤男说,“大哥,现在怎么办?”
刀疤男吩咐了几句,到两边拉了拉门,发现两道庙门都是上锁的,于是,独自一人提着枪进了庙堂,只留矮个子男人在外面后应。
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在里面巡视。
庙堂里除了一个供桌,就是右边的一堆稻草。他对准供桌下一通扫射,又对准稻草拉开了枪栓。过了半晌,庙里一片寂静。
没有血、没有声音。
难道真出了庙?可是明明上锁着。
他有些怀疑。
忽然,他脑中灵光闪现,冷汗涔涔浸透了后背,连忙提着枪栓对准头顶——房梁上倒挂下一个人影,在空中晃了晃,黑洞洞的枪口准确地对准他的脑门。
刀疤男骇地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去拉枪栓。
一彦莞尔一笑,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脑浆四溅。
刀疤男目瞪口呆地大张着眼睛,后半个脑门都被子弹给崩掉了。过了很久,尸体才缓缓倒地,扬起一地灰尘。
外面的矮个子男人听到声音就知道不妙,转身就跑。一彦轻松跃地,出了庙口,对准他的后心又是一枪。
鲜血流了满地。
他收了枪,习惯性地插入后背的腰带里,对房梁上的清河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清河在上面呆了好一会儿,才一跃而下。一彦准确地接住她,脸颊贴近她,才发现她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他杀人,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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