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路却不赞同,他没发觉华玉盏在套他的话,只是见他对这个话题认真起来,也就推了推歪掉的眼镜认真回答:“你没有方法不等于世间没有,是你根本就没有去找过。当年月见一死你就心灰意冷的走人,大概没心思考虑将来能不能收回尾骨的问题。后来是颜青保存了月见的尸骨,到他死时你都没露过面。周天师给他下葬时就把月见的尸骨拿去陪葬,而且为了藏匿龙珠,没人知道他葬在哪里。所以后来只怕你就算能想到收回尾骨这回事,也已经找不到尸骨。等到青山古墓被发掘出来,尾骨都已经成了妖,恐怕就更没法考虑收回的事了吧。”
曲小路说的头头是道,没有注意华玉盏看他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人对当年的事太了解了,这种了解已经超过了一个事后调查的人能掌握的。
他是谁?他也见证了当年发生过的事吗?
华玉盏的脸色微微有点阴沉,而曲小路却理解错了这种阴沉,安慰他说:“放心,就算成了妖还是有办法的,当然别人是做不到的,可这不是还有我吗。”
他一脸这件事非他不可的自信,华玉盏顺势勾勾嘴角勾一个冷笑,“哦?你要怎么做?”
曲小路低头瞄一眼还揪着他领子的手——还不放吗?好吧,不放那他就这么说吧,反正说完一定就会放了。
“我已经找到还骨的方法了,只要解决掉骨妖就可以把这块骨头还回你身上——”
华玉盏冷眼挑眉继续问,“哦,你怎么解决?”
他心里却暗暗道:已经找到还骨的方法了——已经找到?这是那么容易找的吗?找了多少年啊?这可是有备而来啊!
“他和我是同类的魅,但是我比他更老,所以我完全可以压制他——只要先找到他把本体藏在哪里,到时候就看我的吧!”
——是同类的魅啊……华玉盏默默琢磨着,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比曲小路多,一番谈话就让曲小路自己先透露了许多。
他放开了曲小路,脸上的笑容深了,无尽妖娆中眼底的算计却更浓——“替我去找还骨的方法很辛苦吧?费了不少时间吧?”
曲小路整了整衣领,也客气的笑笑,“是麻烦了点,不过老朋友嘛,反正我有时间,等着桑宁转生又等得无聊。”
“——哦。”华玉盏亲切的揽住他的肩,只是手上的力道使得略大,靠近了笑问:“那你是哪位‘老朋友’啊?”
“……”
曲小路脸上的笑容止住,看看牢牢按在自己肩上那只手,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华玉盏的套。
第八八章
他是他的一块骨,如今却是他的骨中刺。
既是骨成魅,本体就一定不会远离。
华玉盏接受了曲小路的提议,他当然很想知道曲小路是什么人,只是这家伙一得了先机就又恢复那副温吞悠然的模样,笑得老神在在,一脸天机不可泄露。
华玉盏可不管他是谁,只要他真的能够做到他所说的,那也就不算吃亏。
总在外面说话也不像个样子,他们坐进华玉盏的车里,先做简单的商议——
“既然古珧这么多天都一直留在学校里,我敢肯定他的本体也一定藏在学校的某个地方,”
华玉盏斜睨了曲小路一眼,他这个外人,倒是很清楚古珧的行踪。
谁知这还不算完,曲小路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张平面图展开,上面绘制的竟然是东大几个主要的校区——
曲小路每天上班八小时,两小时用来工作,剩下的六个小时全在盯着东大——这如果被人知道了,一定把他当变态。
“看,这就是古珧常出入的地点——东大展览厅,历史系,还有教职工宿舍区——”
“宿舍区?他去那里干什么?”
曲小路抬头,瞪着那双诧异的眼睛——“怎么你还不知道啊,桑正信把家属楼附近的一套贵宾别墅提供给他暂住了。”
华玉盏看着曲小路的手指,正落在宿舍区最边缘角落的一套贵宾别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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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珧的车没有离开学校,而是一路驶向教职工宿舍区。
桑宁坐在显眼的深海蓝色敞篷车里,不自在地缩了缩,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这里她没有来过,但也知道是教职工的宿舍区和家属楼,住的都是学校的老师,教授,她一个学生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在。
车子开过单身宿舍,公寓区,越走建筑越少,路过一片小树林之后眼前是稀疏两排独门独院带花园的小别墅。
深棕色的墙壁爬着藤蔓,虽不像华玉龙家的别墅那么大那么气派,却也古朴别致。
这里的别墅多半都是空着的,除非特殊情况也不会安排人长期居住,通常只是留给来访贵宾,特邀专家教授一类。
古珧在一栋楼前停稳,下车,绕到桑宁一侧替她打开了车门——“下来吧。”
“这里是?”桑宁从车上下来,虽然只是一些细微之处的动作,但跟古珧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像公主一样被呵护着。
“我现在住这儿。”
——是他在住就好。
桑宁有一瞬间冒出这个念头,看来自己的觉悟还是不够,刚刚居然还在担心这里是不是桑正信的住处。明明接近桑正信才是最终目的,可是真要进大boss家,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
跟在古珧身后走进屋里,两层的小楼平方不大,屋里都是实木的装修,乍一眼就像是进了林中小屋,色调格外自然古朴,只是稍嫌暗沉。
桑宁还在四处打量着,古珧已经拿了桌上的水杯替她倒了一杯热水,说了一句:“喝点水压压惊。”——递过来时桑宁刚要接,却被他避过,径直送到唇边。
桑宁顿时囧在那里,本来要去接杯子的手就那么僵着,对于已经送到唇边的水更是不知怎么应对。
古珧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既没有开玩笑也没有戏谑,只是继续举着水杯淡淡说明:“你的手受伤了。”
桑宁的目光于是越过水杯落向自己还举在那里的双手,真的是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才发觉她的手许是从折树枝时就已经受伤了,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肾上腺素喷发一直没有发觉,还拿着那满是木刺的断树枝去英勇搏斗——这一来手掌里的伤口看起来可不是有点惨不忍睹。
有了手上的伤做借口,那递送到嘴边的水杯似乎也没有那么囧了。
桑宁抬眼瞧瞧古珧,他一脸淡然的神色极尽平常,倒显得她的介意有些多余的矫情了。
她这才就着古珧的手喝了两口,这两口热水一下肚她顿时哪儿哪儿都不好了,顾不上的疲劳,紧张一股脑的袭上来,两只手掌也火辣辣的一抽一抽的疼。
她干脆两腿一软就一屁股倒在沙发上,古珧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说:“我去拿药箱。”
——他的声音真好听。
桑宁脑子里漫漫的想着,虽然他和华助教有着同样悠扬的声线,但他的嗓音听起来就是让人觉得更低沉些,钻进耳朵里有着让人仿佛安心的错觉。
古珧很快就回来了,打开医药箱,拿过桑宁的手开始细细的挑起伤口里细小的木刺,清洁消毒,包上纱布,动作又轻又快。
好像是很疼的,看着他,又好像没那么疼。
他专注的侧脸长发垂落,像是完成一个浩大的工程,完工时稍稍松一口气,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就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那么微小却直直撞进心里,撞得心脏一瞬抽痛。
——他太像曾经的玉盏,却永远也成为不了玉盏。
这一瞬间来不及掩藏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古珧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去收拾好医药箱,声音淡淡的说:“你暂时不要回宿舍了,先住在这里吧。”
“嗄?”桑宁愣,“住这儿?”
——这不是同居??
古珧抬起头,神色平静:“你回去不安全。”
“那我可以去……”桑宁正想是不是还可以回曲小路那里去,可是她又不知道华玉盏和曲小路已经暂时统一阵线,担心华玉盏会不会有意见。
古珧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说:“你如果不留下来,桑正信会怀疑我们的关系的。”
桑宁一顿,乖乖闭了嘴。
她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在桑正信眼里,她跟古珧现在是一对啊。
都发生这样的事了,她不留在古珧这里却去投奔别人,以后桑正信怎么可能还相信她。
桑宁沉默下来,知道自己大概是非住下来不可的。
一面告诉自己这才不是同居呢,是借宿!一面回想起来自己早就没有节~操了,先住在华玉龙家跟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后来又住进曲小路家——虽然当时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住进曲小路家的。
反正她的生活也早就乱七八糟了,无非是多抹一把黑。
桑宁点一下头同意住下,头才刚点下去,古珧已经微微倾身伸手环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