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相隔了三步距离,那一瞬过得极快,又好像被上帝刻意存坏心放了慢镜头。
在看清楚叶璟琛的侧脸的同时,安昕条件反射的侧过身去,避开他凌厉的气势,恨不得把脑袋全部插进面前堆满膨化零食的货架堆里!
伴着并不整齐众多步伐声,双耳瞬时嗡鸣。
脑海里久久不散的是那张英气逼人的侧脸。
四个月没有见面,他比从前消受了一些,可也因为如此,整个人显得更加有气势,连眼眸的余光都异常冷冽,好像正在经历世纪的冰封,消融期限却是未知。
是因为她吗?
他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那一定对她痛恨之极了……
那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又钻了出来,迅速的侵占她混乱的大脑,直到那片凌乱的脚步远离。
过了好一会儿,超市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顾客们推着车挑选商品,嘴边还在谈论着之前那一行匆匆过客。
是这里最大的老板吧?真是年轻有为,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三十岁,英俊出众,内敛得不得了。
导购听了之后美滋滋的搭腔,说,这座综合大厦在半个月前才被叶氏收购,保守估计的总价值十分惊人。
加上周边的地铁通了,要知道在b市,皇城根下,六环外的房价都在翻天涨,这里可是四环啊!
安昕硬是被那对话吸引了,不明就里的把盯在零食堆上的视线移过去,一路跟随。
等到那两位大妈推着推车转出,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小眼神……然后发现葵正环抱双手,闲闲半倚半靠的挨在货架中间被装饰成镜子的方梁柱上。
他眯成玄月的眸子弯弯的,状似温和的看着她,里面兜兜转转的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嘲笑,打趣。
什么都不用说,足够让安昕感到很挫败。
她轻叹一口气,随手抓了几包没营养的膨化食品扔进小山似的车里,主动把沉重的车子推动,耷拉着脑袋说,“走吧。”
葵长长的‘哦’了一声,跟在后面慢摇慢走,看笑话般,“我想,从他刚才那个角度,应该没看见你。”
说完他就眼睁睁的望到前面的背影变得更加萎靡不振。
接着,他继续再说,“但是他看到我了。”
这次的调调是肯定式。
到底是华侨,中文都是现学现卖,所以他说得比较缓慢,但吐字音调绝对标准,在这个时候与人听来就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安昕没理他,只加快了脚步。
葵继续,点到为止,“你知道的,我的头发。”
最近他很自恋他的头发,多么的衬他的肤色,多么的俊俏,多么的扎眼啊……
他个高显眼,可是能完全挡得住她吗?
安昕越走越快,头不回的怒骂,“好的不学尽学雷劭霆的臭毛病,你们真是一丘之貉!”
……
出了超市,总共三大袋战利品。
安昕拿比较轻的那一袋,剩下都是葵的事了。
因为‘惊心动魄’的超市突发事件,骂完葵之后,安昕就一直很没精神。
脸上的轻松没了,两条淡淡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才四个月而已,哪里有那么轻易能够好。
葵没跟她说,在和叶璟琛擦肩的时候,他可是狠狠的被他用眼神杀了一回。
如果说出来的话,也许安昕会想,叶璟琛是在隔人恨她呢?
可是如果没有感情,还谈什么恨?
回到停车场,安昕的车子被一前一后堵住了,根本没法倒出来,索性大厦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停车场的老大爷说,把推车借给他们,明天记得推回来还就好。
还说,姐弟两长得都好,就是弟弟怎么染了一头怪里怪气的颜色,跟猴儿似的,姐姐得好好管管。
安昕笑说回家就给他剃成和尚,叫他重新长!
‘姐弟两’就这么推着沉沉的小车,沿着年初才翻修的崭新人行道往小区走。
外面阳光炙烈得过分,周围的绿化带奄奄一息,公路上往来的车辆都能随意卷起热流,车顶仿佛都在冒烟儿。
路上安昕不发一语,背着手袋,撑着太阳伞,墨镜下的眼睛里不知道有多抑郁寡欢。
其实这在葵看来,问题很简单。
找叶璟琛解释清楚就好了。
只安昕在彻底失去秦深之后,以她自己都不喜欢的方式伤害了她爱的人,她害怕,干脆逃得远远的。
而叶璟琛呢,他的骄傲自负人神共知。
在同一个女人手里栽了好几次,他就是心里还有想法也会深藏。所以就这么……僵了。
可是葵总是觉得他们还会走到一起的,两个人相处,哪里可能一帆风顺,没有磕磕碰碰?
见安昕没精神,葵拉住她,顺手把推车塞到她手里,“你在这里等着。”
安昕微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见他已经走远。
她没辙,撑着伞站在原地,看他像个大孩子似的,顶着烈炎炎的太阳经过斑马线,跑到对面的花店去。
没用多久的功夫,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束玫瑰花。
温柔的粉,芬芳的黄,热烈的红,还有纯洁的白,足足有二十几只,而中间则是品种最珍贵的彩虹,配上满天星,用紫色的牛皮纸包住,漂亮得很。
安昕盯着花束看了看,有点儿发怔。
玫瑰花的意思可多了,葵送她这一大把是个什么意思?
接还是不接?
接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各种的犹豫不决,葵不耐的把花送到她怀里,“拿着吧!就当弟弟看到姐姐不开心,逗逗你。”
听了他的说法,安昕如释重负,抱起花的同时道,“你吓死我了……”
葵挑起漂白了的两道眉毛,“这就吓到你了啊?”
再垂眸扫他自掏腰包买的花,就是怕她多想才买那么多颜色,他没好气的笑,“这是我第一次给女人送花。”
安昕不理他了,低头拨弄着开得正艳的小花,顺口就接,“真正第一次送花是给雷劭霆那禽兽吧……”
虽然说得很小声,葵还是听见了。
在这方面他不避讳,神神秘秘的说,“送给你的花收好就是了。”
雷大少不喜欢花,雷大少喜欢催残花而已。
有些人就是说不得,两‘姐弟’还傻乎乎顶着太阳晒,手机里同时有短信来,正是雷家大少爷。
他用八卦的语气群发,说:唉,你们知道吗?听说叶家那位老将军爆血管送医院了。
和他相隔,看似咫尺
叶浦和入院的消息来得突然,安昕错愕不及。舒睍莼璩
印象中身子骨硬朗的小老头说不好就不好了,仿佛和他插科打诨赖皮下象棋还是不久前的事,才过了没多久,就从与叶家无关的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
安昕感到了失落。
回到公寓,满脑子都被四个月前在c市的生活点滴占据着。
尤其在意外的同叶璟琛有过比陌生人更加默然的擦肩之后,她才清楚的意识到,现在叶家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熹。
再想此刻身在医院的叶浦和,毕竟老人家已经九十九岁高龄,一生历经战争岁月,改革开放,诸多变迁。
苦楚和荣耀的滋味皆尝了个遍,如今叶家因他显赫,不说儿孙满堂,但总是后继有人。
用雷劭霆的话来说,到了这个份上,该有的都有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个痛快么靴?
至于叶璟琛……
站在厨房里,安昕抱着插到一半的玫瑰花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客厅的电话不知疲倦的响了又响,不知飞到哪儿的魂才被召唤回来。
自从她来到b市后,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改变了,手机联系人还不超过十个,也就是说,只有这几人能直接找到她。
会在下午这个点给她上一段夺命追魂call的,除了在疗养院无聊无事尽想着找她茬的安女士,不做他想。
稀奇的是,这回她猜错了。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号码让安昕感到一丝熟悉,但卯足劲想,她又很是茫然。
记忆里总会有这么几个人,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无关紧要,找你的时候总会有事就对了。
接起,对方一开口就让她肃然起敬。
“你好,请问这是安昕的电话吗?我是萧彤。”
萧彤没有因为先前的三个未接而有半点不快,她的语气里只有恰到好处的客气,让听的人觉得有面子,她自己的更不跌份。
安昕愕然,“是的……萧阿姨,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阿姨’比较合适了。
萧彤似有幽幽叹息,还没容人将那低叹计较清楚,她开门见山,“老爷子不好了,想见你一面,你愿意吗?”
……
其实安昕完全可以拒绝,可是只应那句老话:人非草木。
叶浦和待她好,从她还没有嫁给叶璟琛以前,连少有的严厉和苛刻都是假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