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教师公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开门的是系主任刘平的老婆,带着一大口罩,手里还拿着吸尘器。
进屋后,刘平正好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李靖生脸上有一霎那的吃惊,很快便又恢复自如。
“是不是覃思雨的案子有了进展?”
李靖生看了一眼温凉,微微一笑,又看向刘平:“嗯,我们发现她的手机了。”温凉一愣。
端茶过来的刘平老婆刚刚脸上还带着笑意,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惶恐,手也不自觉地微微发起抖来,茶水甚至沿着杯沿溢出了不少。
刘平扫了一眼她,又转过头看向李靖生,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清俊冷冽逼人。
于是问到:“帖子上的留言又是怎么回事?”
李靖生轻笑了起来,眉目生辉:“凶手迷惑我们的小把戏而已”,仔细看着他脸上渐变的表情李靖生又问:“您夫人脸怎么了?”
“哦,过敏了,昨天不小心吃了海鲜,然后就过敏了。”
李靖生噢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深邃的目光藏在袅袅的烟气中,不知所踪,喝了几口他站了起来,“我们还要去警局那边了解情况,就不做打扰了。”
离开教师公寓,李靖生的嘴角就一直噙着笑意。
温凉刚才就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于是问身边的人:“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的?”
“早就觉得了。”
“可是即使知道我们也没有证据啊。”
“放心,他会自己承认的,我把录音笔留在那儿了,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手,现在最想做的就一定是销毁手机,我们只需要等了。”
李靖生说这话平平淡淡的,可听在温凉的耳朵里,却声声直落人心。
看着李靖生清俊而安静的侧脸,温凉心头渗出一丝丝的喜悦,果然如他所说,他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温凉拿出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接听后是一个女声:“是温凉小姐吗?我是看护所的所长,温言昨晚一个人在外面站了一晚现在高烧不退了,我们现在在市一医。”
温凉默默地拿着手机,那边的声音不大,却也正好传到了李靖生的耳朵里,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手里的方向盘马上转了方向。
察觉到他要去医院,温凉直接按掉了电话,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我不去。”
“她是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温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看向李靖生的眼睛也快喷出火来。她怎么会有妹妹,那个父亲和别的女人生出的孩子,她怎么接受得了。
李靖生瞥了一眼她,却并没有改变路线。
直到车停在医院的门口,李靖生才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进去看你妹妹,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把妹妹两个字咬得很重,黑眸清亮地看着她,他总是这样,一眼便能看穿她心脏最柔软的的那块,那块最渴望亲情的地方。看着李靖生的眼神慢慢变得疏离起来,温凉的心里仿佛有一股涩涩焦躁的细流,不停地在往外冒。
难受,难受地想哭。
终于,温凉还是下了车。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穿过消毒水浓烈的走廊,最终到达急诊室虚掩着的门。
温凉的心就在这一刻狂跳起来的,四年前父母入院抢救无效死亡的那一刻,她就厌恶上了医院里这种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一种生离死别的味道。
可是那扇门那道心结,温凉始终要学会自己释怀。
小女孩躺在床上,脸因为发烧红扑扑的,嘴巴咕哝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见进来的温凉,站了起来又笑着说:“你就是温言的姐姐吧?”
温凉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转移视线盯着病床的温言,小女孩也眼巴巴得看向温凉,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那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眼睛像两颗水晶葡萄似的。
突然温凉埋藏心底的那片柔软剧烈地跳动起来。
鼻腔涌出一阵阵酸楚,温凉拔腿就向门外走去,所长也尾随着走了出来。
“您好,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所长温和得笑了笑答:“是那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给我的,他说如果温言有事的话,就打给你。”
温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原来他那么懂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懂,就算是仇恨,也有疲倦的一天。
“那她昨天为什么会在外面?”
“她说她要等妈妈来看她,是我们睡了以后她溜出去的。”
昨晚还下着雪,晚上的温度只有零下几度,她还这么小。温凉心里的酸楚越来越明显,她至少得到了她父母全部的爱,而她呢?仅有的母亲也在不久前离开了她。
“我们知道她的妈妈前段时间去世了,孩子太小,我们不敢告诉她真相,现在她既然找到姐姐了,你是不是考虑把她接回去?”
温凉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我先进去看看她可以吗?”
“好好,先进去看看她,她现在都没有退烧呢!”
小女孩眼镜圆圆的,眉毛也浓,和父亲的像极了。而温凉的眼睛和眉毛却随了母亲,是淡淡的那种。
从未相识的两姐妹这样看着,温凉的泪就再也控制不住,滑了下来。
“姐姐。”她小声的叫出声来。
温凉一怔,她的嗓音软软的,温凉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躺在床上的温言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姐姐,不要哭了,我都不哭。”
温凉笑着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
情到浓处人孤独。而一刻,对于温凉来说,宛若新生。
尘埃落定
回所里的路上,温凉看着只在安静开车的李靖生,轻轻道了一句谢谢。
李靖生眉目清扬,眼角也似乎带着满满的笑意,这一步,她终于跨了出去。
“所长希望我把温言接回去——”温凉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迷茫,看向李靖生眼里又出现一丝清明,她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为她决断。
他却笑着答:“你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
温凉双眸潋滟地波动了一下,温言的样子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那双像极了父亲的眼睛,湿漉漉地像是跌落了漫天繁星,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无助和迷茫,让温凉又一次地感同身受起来。
父亲曾经也许是犯下了错误,既然母亲都能原谅他并不计前嫌陪在他身边,自己难道不应该放下么?在心里恨了许久的那个影子,真的一旦出现在眼前时,温凉发现自己很难再继续恨下去。
沉默了一小会,温凉轻轻却又坚定地说:“我想把她接出来。”
“好,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来办手续。”他说完,温凉便感觉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被覆上了一阵
温热,李靖生扣住她的手心,大拇指在她的虎口来回摩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传递着他对她所有的爱护和支持。
温凉却犹豫了起来:“可是周易封说过我父母不是单纯出车祸死的,而夏春晓前段时间也被他杀死了,这也许都是背后那个人操作的,她一定知道温言在哪里,我们现在把她接回家,会不会打草惊蛇?”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李靖生偏头看了一下温凉,黑沉沉的眼眸似乎藏了一点意外。
“当下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你放心把你妹妹接回家,一切有我在。”
一切有他在,这最令人安心的诺言,温凉眼眶一热,心中沉积好久的哀伤苦闷委屈都似乎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笔遗产,不是那一百万,而是这个留着相同血液的妹妹,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警局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说是通过卫星定位已经找到了秦思雨的手机,被人丢在了大学路路边的垃圾桶里。
到说的地点后,李靖生拿过手机,看着里面的记录早已被删得干干净净,他的嘴角浮现一抹鄙夷的味道。
一切如他所想,尽在掌握。
“头儿,手机需不需要拿回去化验指纹?”张目小心的接过手机放入无菌塑料袋中。
李靖生摇了摇头,直接招呼邓柯:“去刘平的家里。”
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在前面走得箭步流星,温凉和一群人跟在后面,脚步迈得飞快,真相马上就要被他披露,所有的人都有些紧张和欣喜。
温凉其实并没有参透这其中的关系,但无妨,相比自己推理出,她更爱欣赏李靖生简洁有力的推理过程和他那倨傲尽在掌握的自信表情。
教师公寓前面的小路幽深而宁静,路边绿化带还有下过未融化的雪,跟在后面的几个警察还是一头雾水的,看向李靖生的背影却放着崇拜的光。
刘平并不在家中,他的老婆正在房间收拾衣物,剧烈的敲门声让她一阵心惊,从猫眼看到门外站的人后,更是惊慌失措起来,赶紧给刘平发了个短信过去才开门。
“你好,我老公不在,你们有事要不等他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