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小熊只战战栗栗般蹲在那栅栏旁,果真没有吱一声。
许钦珀的身影在不远处来回晃了几下,确定是农宅后,他才寻了回来,许是为了安全,并未上门请求住宿,反而是拉起官小熊摸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猪崽子哼唧哼唧的声响,许钦珀顺着那声音拉着官小熊走到猪栏附近的麦秆堆里,像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般,整个人一股脑儿的扑倒了进去。
顿了顿,他见官小熊还傻傻的站在那里,就低低笑道:“过来,躺这里我们睡一觉,赶明儿天不亮就要出发。”
官小熊的身影慢慢靠了过去,怀里还抱着那摊薄毯。
许钦珀把那薄毯扯了出来,把她身子囫囵遮了个严实,才放心般的又沉进那麦秆堆里。
官小熊沉着脑袋,不言不语,片刻后听一声拉链响起,有东西扔在了她身上,她摸上去,入手处是凉凉一片的盒装物,就扒拉下那吸管,摩挲着扎开那小洞,吸溜起来,才知是炼乳牛奶。
许钦珀那边又是悉悉索索的声响,可听着不像是吃东西,因为还有撕扯布料的声音,官小熊却是头也未抬,只关注于填饱肚子。
不一会儿许钦珀就发出难耐的低哼声,像是极其痛苦。
啪嚓的一声打火机声响,一点火苗蹿了起来,官小熊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火苗忽闪之间映衬出许钦珀一张蜡白至极的面孔。
许钦珀把打火机靠近在臂膀之处,官小熊就见他那处撕裂的布料间血肉模糊的脏污狰狞,当下撇开了头。
火苗一闪,灭了下去,稍顿又亮了起来,这次许钦珀嘴里咬着一把刀,另一手把着打火机在刀尖处烧烤着,他见官小熊又看了过来,就黑眸沉沉的看向她,火光一灭,他的面孔又陷在黑暗里。
官小熊手被他抓了过去,塞进了刀柄,他道:“看清楚了吧,那里有子弹,你要把它挖出来。”
不等官小熊畏缩着拒绝,灯光一闪,又亮了起来,那处的血肉模糊又狰狞的显露而出,官小熊紧紧握着刀柄想要向后缩去,偏偏许钦珀垂在一侧受伤的手臂看似虚弱无力,那手却紧紧扯住她,一把把她拽了过来。
他闪烁着细碎流光的黑眸紧紧盯着她,饱含疼痛的同时有着不容拒绝的请求。
官小熊咬了下唇,持着刀尖的手缓缓靠近那处模糊血肉。
许是火光持续时间太久,又倏然灭了,这么频繁打火,火机滚烫起来,许钦珀甩甩手指就要再次打火,脖颈上却蓦地抵上一点尖锐的灼烫。
他的动作一滞,立马明白是先前那柄被烧过刀尖的刀。
他像是泄了气般的垂下手臂,直视着黑暗中眼前纹丝不动的暗影轮廓。
官小熊捏着刀柄的手再往前推了推,直抵在他喉结上。
许钦珀气息不稳的轻笑出声:“你好了?先前就想把我推下崖,现下又寻了机会怎么不利索点动手。”
官小熊像是屏着气息以掩饰慌乱情绪开口的,她道:“你该死。”
稍顿,她轻轻又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为了掩饰手在打哆嗦,那刀柄又推近了几分,只抵得许钦珀一口气喘不利落了,她才又道:“是你杀了应学长,你叫人撞死了他,他不过……不过是为了救我,你就要杀了他。”
说到后话,她的气息蓦地颤抖不稳,轻轻重重的鼻息扑打在许钦珀脸上,像是搔着他某根神经。
他软弱无力的左手不知何时摸到了随身携带的手枪,枪口蓦地顶在了她腰部,他粗嘎嘎又狠戾暴厌的开口:“给我把子弹挖出来,快点。”
官小熊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心灰意冷——他半点草菅人命的认知都无,更遑论内疚亏欠。
刀尖缓缓推开他脖颈,火光再次亮了起来,这次许钦珀的头歪到了一边,半阖着眼睛,而持着火机的手因为愤怒、颤抖的厉害,导致那火光也忽闪的厉害。
官小熊拿了那火机对准了他伤口处,这才处理起来,刀尖越往深处扎,她的手越是抖得厉害,而许钦珀整个上身是瘫软下去的,只肩头一抖一颤之间才发出一丝丝颤抖的低哼。
啪的一声,血肉里的子弹终是弹溅了出去,随后官小熊一屁股坐了后去,浑身冷汗涔涔。
许钦珀回了神,狠命把背包朝着她方向一搡,官小熊才见背包上荡着条纱布,她稳稳心神,拿纱布把他那处裹了个紧,这才歪到了麦秆堆里。
稍顿,许钦珀的身子猛地扑了上来,他一手掐上了她脖子,粗重的鼻息夹杂着某种频临盛怒的气息扑打在她脸颊上。
官小熊蓦地脸红脖子粗,死命喘着气,在黑暗里恶狠狠瞪着他。
“再拿刀对着我,我拧断你脖子。”
他恶狠狠的说道。
官小熊抬手在他臂膀处一搡,他猛地又痛苦般哼着滚了下去,官小熊拢了拢头发,支起了上身,那柄尖刀握在手心里被竖着立在腰腹部,只等许钦珀再扑上来,就拼着你死我活。
许钦珀哼了几声,才艰难的爬了起来,又倒在了麦秆堆里,喘着大气,却也不扑上来了,不一会儿他又哼哼吱吱的轻笑,仿若先前扑过去掐她脖子是他聊胜于无的恶作剧。
官小熊收回了刀,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极其厌憎他的笑声,仿若她只是他手心里的小玩意儿,不管伤他也好、杀他也罢,他只当是那小玩意儿不时的打笑嗔怒,丝毫没必要放在心上。
官小熊感到挫败,就像拳头打在一摊软绵绵的棉花里,就像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难过、都不曾真正触及到他的内心。
她拢着那一摊薄毯慢慢阖了眼,只觉夜凉如水,心比那夜还要凉。
而许钦珀躺在不远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官小熊要杀他。
这样的认知足够挫败他所有的自信和爱意。
他想说,他没有叫人撞死应少清,只是去做了一场戏,可他的的确确就是想叫应少清死,的的确确就是容不下有人救她,还是个亲密的男人。
他想说,他从不想真正伤害了她,可若不是因应少清的那场事故,她不会小产,他不会盛怒下给她纹了那抹不掉的罂粟花,不会逼得她疯疯傻傻,自此恨他到想杀死他。
许钦珀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明明知道从相遇就是错误,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的走下去,还是一厢情愿的一错再错。
就算他放她走,他想:官小熊这辈子是再不会忘却他的,不是为了爱,是为了刻骨铭心的伤害。
官小熊沉在过度疲乏后的睡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人搡着她肩头,她浑浑噩噩的不想醒来,口鼻蓦地被人捂住,她才仓皇醒来,一睁眼就见天刚蒙蒙亮,而许钦珀青白的面孔紧紧贴着她,他的视线不在她这处,是透着警戒落在虚空里,见她醒来,他回头使了个眼色,官小熊就大气不敢出了。
前院里隐约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许钦珀四下看看,把那沾了血迹的麦秆朝里面塞了塞,又把昨晚喝剩的炼乳盒子踢到了旮旯处,这才拎起背包搡着官小熊朝那猪圈处走。
官小熊浑身崩了个紧,抱着那席薄毯、又要小心翼翼的不弄出半点声响来,脑门上就是冷汗涔涔,心里又是懵懵懂懂乱糟糟,脚踩了那薄毯一角,身子差点一个踉跄栽进了猪圈里。
许钦珀一把扯住她,登时牵动了那伤口,就闭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官小熊心里不是滋味,就有些呆滞般的盯着那处伤口看。
许钦珀睁开眼搡了她一把,低低道:“快跨进去。”
稍顿他又挑挑眉毛,满是轻佻:“你不会嫌猪圈脏吧?”
官小熊瞪了他一眼,率先跨进那猪圈里,脏乱的猪圈里有两头大猪,身侧卧着一些小崽儿,鼻子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见有人进来也不慌乱,只是拱了拱身子又闭了眼睛。
官小熊猫着身子蹲在了一处干枯树枝和麦秆儿遮掩的角落里,许钦珀随后挤了过来,又伸手把那麦秆儿扯下些,把两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挤在狭窄的空间里,除却两人交缠着的呼吸,还有扑鼻的恶臭,许钦珀揪起薄毯的一角掩在了口鼻上,歪着头睁着眼睛仔细透过缝隙里瞧着外间。
官小熊手脚有些受制,他沉沉的后背就压在她屈着的双腿上,右手拿着手枪,枪口正对着缝隙外间,而左臂为了不受制,就垂在她腰腹处,那手不时磕磕碰碰着触及她裸-露的大腿皮肤,官小熊就觉浑身被千万只蚂蚁蹿上般的坐如针毡,末了她伸手虚虚扶起他左手,就听许钦珀蓦地嘘了一声,随即她整个身子不由僵硬起来,而另一手心里僵硬的捏紧那把尖刀。
第52章
啪啪啪——
圆圆的皮球滚落的声音一下子揪住两人的神经,下一秒就见那皮球停在了猪圈外,继而是步伐蹒跚的小身影追了过来,猫着小身子去捡那皮球,同时持枪几人的脚步也停滞在了猪圈附近。
官小熊直觉有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那缝隙打量过来,她脊梁一直,差点尖叫出来,而扶着许钦珀左手的手下意识抓了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