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姝安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勉强笑了笑,“是呀,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你心情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其实是我一大早就接到了宇从新加坡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和爸爸后天的飞机回云城。”静敏一边说,边转过身子,面朝窗外,再次沐浴在金色阳光里,长长伸了个懒腰,好似要将这许久以来积累的阴霾清除。
“这么多天没见面,想他了吧?”白姝安也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侧头望着她笑。
静敏居然红了脸,只默然点了点头,两腮的红晕更甚。
“妈的事,你告诉宇了吗?”
“没有。”似乎知道她接下来会问什么,静敏继续说道,“爸爸应该也不知道。等他回来后,我会跟他细说。其实你也看到了,妈跟爸爸虽然还存有夫妻之名,事实上,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分隔两地……哎,我知道爸爸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我,才没有跟妈妈离婚,我不想爸爸难做,这次既然已经求了哥哥,爸爸他肯定也会理解我的。”
倘若一切都如静敏所想,似乎许多矛盾都将迎刃而解……
但是白姝安知道,事情远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第八十章 绝处逢生
11月15日上午9点,美国纽约xx街,阮氏集团大楼23层会议室内。
这是阮凌秋紧急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阮氏集团二十多名持股的大小股东均陆续到场。阮氏集团是由著名华人企业家阮正鄂连同几位志同道合的兄弟一手创办的,因此股东中的大部分均是华侨或华裔。
在今天的大会上,她要宣布一件事关阮氏存亡的大事。
此刻阮凌秋正端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望着身旁熟悉的老面孔、老前辈、老搭档,她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苍凉的滋味。
17年前,她正值风华正茂的青春年华,与洛天齐结婚三年,初为人母,父亲阮正鄂突然因病去世,为了继承他的遗志,她不得不肩负起阮氏集团的重担,从此便走上了这条艰难坎坷的商道。
她知道,父亲并不是不喜欢洛天齐,也不是对他存有偏见,之所以把集团继承人的位置留给她,那是父亲作为一个久经商场之人自然形成的远见,那是他做出的一项关系到阮氏集团未来的重要决策。
洛天齐纵然天资聪颖,极具商业头脑,做事沉稳睿智,获得了公司众人的首肯,但是归根结底,他不是阮家人!
阮正鄂只有她一个亲生女儿,要不是当初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了洛天齐,非他不嫁,阮正鄂怎么会甘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一个家道中落、商途坎坷,只得附属他们阮家的势力才存活下去的洛天齐。
想当初,洛晟宏带着洛天齐刚到美国的时候,生意四处碰壁,要不是父亲慷慨解囊,帮助他们数次度过难关,恐怕洛家早就没落了。虽然后来,他亦不得已做出了一些狠事,但那也是为了阮家的前途,为了她这个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而做出的决定。
然而,父亲果然是具有先见之明的,洛天齐最终还是背叛了她!
那时他们的女儿才5岁,洛天齐匆匆回国之后,竟然带回来一个7岁大的儿子,不,是孽种!
阮凌秋的心便在那一天彻底地冷了,死了!
其实在那之前,她早就隐约地感觉到,洛天齐的心里还藏着另一个女人。她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所争取得来的婚姻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完美,但是她仍旧执着地坚持着最初的选择,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她耗尽了自己的青春,用尽了所有的心力……
难道她不应该恨他吗,对,她恨洛天齐,更恨那个夺走了她对美满生活的一切幻想的孽种……
所以那几年,她没有给他过上一天好日子,她对他冷言冷语,置之不理;她嫌他碍手碍脚,沉默寡言;她使出各种手段,令他丧失信心……
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孩子,任凭她如何地在背后折磨他,他从不去跟洛天齐告状,他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所有的孤独和痛苦,对她各种无理的指令和要求几乎言听计从……
直到,直到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难道说在那之前,他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这个世上会有她这样冷酷无情的母亲吗,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是在演戏……
阮凌秋收回渐渐远离的神思,抬手抚了抚额头,那张原本就清瘦的脸庞虽被浓妆掩饰,却依然遮盖不了眼角叠起的细密皱纹和眸中憔悴的神色。
不过半月功夫,那双原本孤傲清冷的目光锐利颇减,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沉重的倦怠。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阮氏集团因食物中毒事件陷入危机之后,每当午夜梦回,那些纠结的过往便会如书册般一页页在自己的脑中翻滚跳跃,让她不得安眠。
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她难道真的老了,竟承受不住如此打击,还会被破败的往事所牵绊?
过去的七年,她一度以为那段不堪回首的阴暗岁月真的已然逝去,如此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直到今年夏天,当她从静敏口中得知那个孽种即将结婚的消息,使得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当下的形势。
说实话,她完全不想回云城,为那个她一见到就心生厌恶的人祝贺婚礼,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她心中唯一的至亲,她心爱的女儿一遍遍苦苦地哀求她。
那个孽种到底在女儿身上施了什么魔力,竟让女儿许多年来一直对他心存不忍,还变着法子地想要靠近,女儿如此善良纯真,真让自己为她担心呀,所以任凭女儿如何苦苦哀求,她还是无动于衷,这一次她不能妥协!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跟他决绝了七年的男人,就在这时打来了电话,他的话语低沉,透着浓重的抑郁,他竟恳求她回云城一聚。
突然间,她那颗被冰封了十五年的心竟在瞬间活了过来。
恍若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初夏,18岁的她,在阮氏别墅的花园里与他第一次相识。
那个并不炎热的午后,她游玩归来,当司机的车子缓缓驶过园中的林荫道,透过车窗,她看到廊前的转角处,一个俊逸高大的身影正立在一株盛开的石榴花旁。
火红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耀眼而璀璨,立在它旁边的那个笔直身影却寂然不动,一双深邃的眼眸,淡淡地望着远方,那里面似乎盛满了忧伤,又似乎有着无尽的迷茫,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顾自沉思……
突然,那个身影像是听到了车子驶过的声音,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来,望着车窗里露出的陌生脸庞,俊逸身影微微一动,深邃的双眸中似有火花跳动,极其好看的唇角渐渐勾起,竟朝她淡淡一笑……
就是这抹略带迷离的笑容,毫无理由地打动了她那颗懵懂少女的心,从此沦陷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中,无法自拔……
原来,记忆中的一切还是如此美好!
所以现如今,她真的完全放弃了洛天齐、放弃那个家了吗?虽然这七年来,他们两地相隔,他对自己一直是不闻不问,偶尔来电也全是因为静敏,仿佛除了女儿这条唯一的纽带之外,他们之间已然没有任何情谊。
但是他也没有提出离婚!
虽然相隔半个地球,阮凌秋或多或少也会从其他商友口中得知洛天齐的事业现状,短短7年的时间,他已经一跃成为云城首富,事业版图扩张到东南亚乃至全球,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的确,这个男人,他从来不曾小觑,只不过如今,她自己的阮氏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遗产,是她花了半世的心力去苦苦守护的家业,她不能让它毁在自己的手里,她没有告诉远在云城的静敏,是因为不希望女儿去恳求洛天齐来帮她,那个将她狠心抛弃的男人,那个她曾深深爱过,也许如今依然爱着,却恨之更深的男人!
所幸她没有被这场狂风骤雨所打倒,半个月的僵持与争斗,虽然已让自己元气大伤,但是她总算是找到了一条出路。
阮凌秋侧眸望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威廉,示意他靠近一些,再略微倾了倾身子,低头到俯身上来的威廉耳边,用英文轻声问他:“他怎么还没到?”
威廉焦急地向门口张望了一会,答道:“应该快到了,请董事长再稍等片刻。”
阮凌秋也再次将目光在会场内部扫视了一圈,此刻场内众人无一不是神色凝重,的确,住院的中毒老华侨尚未脱离危险、警方的检验报告还没出来、阮氏集团的股票每天都在下跌,再这样下去,阮氏集团距离破产就不远了……
阮凌秋的脑中突然蹦出“身败名裂”这四个字来,身体随之一颤,神色变了变,继而又想起今日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的目的,很快就镇定下来。
昨天她已经跟一位华裔商人谈妥了一笔生意,那位华裔房地产商人名叫高远,其名下主要产业均位于东南亚,他成功开发了数个特色度假村,现在资产已达上亿美元。对于阮氏集团的大名早有耳闻,一直都有合作意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他愿意出资2000万美元入股阮氏集团25%的股份,在眼下阮氏股票节节败退、声誉也被那些不知所谓的媒体宣扬得支离破碎的危急时刻,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
阮凌秋并不是没有想过高远此举的弦外之音,2000万美元,一举持有阮氏25%的股份,成为阮氏集团第二大股东,也许高远的野心还远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