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长亭相送,吐露女儿心事……百里奔波去求亲,一朝被拒两相隔……
随着背景画面的数次更迭,两位舞者已卸下长衫,一身闪亮白衣的她纵身跃下花轿,向着碧波桥上翘首期盼、温文尔雅的颀长身影奔去……
满天的花瓣雨瞬时化做数千只彩蝶,将碧波桥上相依相偎的一双人紧紧环绕,随着两道奇光从天而降,数千彩蝶浑然一体,忽然变作两对发光的翅膀,长在了一双人的背上……
耳熟能详的经典小提琴乐曲悠悠响起……
场下的千张面孔凝神屏息,盯着台上那对缠绵的身影,突然化作两只彩蝶,各自向着空中飞去……
优雅的身躯伴着明亮的光辉,五彩的翅膀在暖风中尽情招摇,飞过湖心,跃过丛林,终于在半空中相会!
他温暖地牵起了她的手,徐徐揽进怀里,四目相对,身体紧拥,一起在空中旋转,继而缓缓落地……
就在所有人以为演出即将完美落幕,都在心里慨叹这一出内容新颖、场面华丽、舞姿奇绝的压轴大戏,的确众望所归,让人大饱眼福之时,那舞台上原本徐徐降落的一双人,竟在瞬间加快了速度,急速往下坠去……
洛涵风的眉心瞬时拧紧,波澜不惊的双眸像是突然间渗入无尽的黑暗,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可怕的星火,一颗急速跳动的心骤然跃到胸口,随着舞台的地板上,两个紧紧相拥的身体重重地坠落,顿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呼……
修长身影如风般离地,朝着舞台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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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安的双手紧紧地环着杜若旻的身体,抬眼望着面前熟悉的俊雅面孔,神思有片刻的走失,就像从前,每当他们同台时,她也总会将自己幻想成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纵然是历经无数坎坷、阴阳两隔,也要冲破重重阻碍,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所以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最后都是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正因为如此,那些美丽的童话故事,才会如此地打动人心吧!
所以今晚,她该是成全了许多少女懵懂青涩的爱情梦想吧!
就如她自己,亦是圆满了。想到这里,唇角微微弯起,竟然觉得无比地安心,在心里满满地祝福祈祷,若旻哥,谢谢曾经有你,谢谢你陪着我飞,谢谢你一直都在……
心情豁然开朗间,却见杜若旻一张儒雅的脸,突然间变得煞白,“姝安,不要怕!”莫名而来的一句抚慰,让她心头一震,连带那温柔多情的声音,都渗透出可怕的焦虑和紧张。
她终于感觉到,两人的身体正在急速降落,背后的透明钢丝绳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失去了支撑她体重的力量,导致自己像个失去依附的空中坠物,正在由约六米高的空中自由落体。
突然,若旻放在她腰间的力量迅速加大,继而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随着他一个旋转使力,两人的身体由垂直变作倾斜,她还来不及做任何挣扎,便随着他一起重重地掉落于地上……
若旻急促的呼吸、无数惊惧失措的惨烈吼叫仿佛仍响在耳畔,眼前四下横飞的五彩奇光却在瞬间变作一片漆黑,身下枕着一团奇怪的柔软,竟让她坠落地面时不觉得十分疼痛,只是她的脑子,仿似再也无法凝聚心力继续思考,她终于,沉沉昏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梦魇成真
黑暗中,熟悉的梦魇再次沉沉袭来……
身着闪亮舞衣的她正在空中自由飞翔,突然,一道闪电的光划过长空,直直刺中她的背脊,五彩蝶衣瞬时血肉横飞,美丽的翅膀染着惊心动魄的红,如片片凌乱的秋叶,缓缓飘落……
她的身体亦在瞬间变得柔软,轻飘飘的,她索性张开手臂,俯身向下,伴着那些飞舞的红叶,徐徐坠落……
渐渐地,沉沉黑暗被漫天的星光替代,闪烁的莹亮中,一张熟悉的俊雅面孔突然横在下方,她的身体在瞬间加快了坠势,却不见身下的人移动半分,终于,黑压压的地面已近在眼前,终于,她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朝他落下……
“啊……”一阵惊恐的吼叫,从梦中传来,明明撕心裂肺,她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勉力睁开双眼,才发现眼前一片雪白,雪色的墙壁,雪色的床单……
“你醒了!”熟悉的嗓音带着一抹难言的喑哑,低低地响在耳侧。
她艰难地转了头,脑中虽然沉重万分,嗡嗡作响,庆幸地是,她的双眸依然清晰地看到了面前人的脸颊,眉宇清明的前额,高挺的鼻、深邃的眼,过瘦的胡渣尽显的脸……
这张脸带着几分憔悴,几分无奈,此刻似乎还装满了无尽的怜爱,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她亦感到满足地放肆回视,许久之后,梦中的可怖一幕连带着现实中的可怕画面,一起疯狂袭来,被刺痛的胸口突然汹涌翻滚起来,急急地挺起身子,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瞪着空洞的双眼,急急问道:“若旻哥呢,若旻哥呢,他还好吧?”喉咙里发出这一声虚弱无力、干涩沙哑的难听嗓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眼前的面孔在微不可及地一阵颤动之后,却是一言不发,只俯身到她眼前,将已然松开的被角再次掖紧。
他的臂被原本藏在被子里,突然挣脱而出的苍白玉手紧紧攥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空洞的双眼露出可怖的光,迟疑地问:“快告诉我,若旻哥,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他不会已经……”
“放心,他没死。”洛涵风抬手握住了攀附在臂上的那团苍白的冰冷,像是要迫使她相信一般,死死地揪下来,按进被中,再次重申一遍,“真的,他就在附近的病房里,等你的身体再好一些,就可以去看他了。”
白姝安一颗七零八落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就知道,他们都会没事的,没事就好!
被强迫躺回床中的身体这才感觉到难言的酸痛,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觉得安好,尤其是左腿,更是疼痛难忍,就在她咬紧唇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起身察看之时,刚刚直起的身体竟被洛涵风宽大的手臂轻松拂下。
“给我乖乖躺着!”洛涵风的眉心一紧,面色阴沉,一副认真模样,疾言厉色地说,“医生说你的左腿骨折了,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地走路,倘若休息不好,落下病根,今后可有你好看的。”
虽是质问,语气却带着一丝宠溺,白姝安的心里涌动着难言的温暖,面上却依然是顽固模样,故作生气般回嘴:“知道了知道了,我好困,浑身难受,还是继续睡觉吧!”
说罢,便紧闭了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不一会,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她不答。
“睡了那么久,真地不饿?”温柔的声音执着地继续。
病床上的那一位继续沉默。
“好吧,想睡就睡吧,等你睡够了,再叫我。”
听着他无奈又委屈地自言自语,白姝安竟觉得十分满足,是啊,难得他如此地耐心、又温柔体贴,不趁此机会,好好地折磨一番,怎么对得起这天赐良机!
只不过,虽是自己在恶作剧,没过多久,便真地不争气地再次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昏昏沉沉地,半梦半醒间,被耳边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给吵醒了。
“姝安醒了吗?”这熟悉的温柔声音,竟然是曼姨!
“醒了一次,现在又睡着了。”洛涵风回答的语气毕恭毕敬。
“涵风,你都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医生说只要人醒了就不会有大碍,有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
他竟然守了一天一夜!
白姝安心底那根已然断裂的琴弦,竟在突然间奇迹般地愈合了,随之奏出一段抑扬顿挫的温暖曲调,奇怪地想,原来,受伤也不全是坏事……
“杜先生醒了吗?”却在这时,听到洛涵风低沉的声音小心地询问。
“还没有,医生说他的情况不太乐观,重症监护室里不准外人进入,我也只是远远地望了许久。”曼姨叹了口气,哀戚的语调让头脑昏沉的她浑身一震,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不一会,低声的啜泣已变作了痛苦的哀嚎……
站在床边的两人终于被身后悲伤的痛哭声给惊醒,林曼音赶紧上前将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绝望身影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再地柔声宽慰:“姝安,别哭别哭,若旻他不会有事的,我们这么多人都在为他祈祷,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她的脑子已被“不太乐观、重症监护室”这两个可怕的词语所填满,再多的劝慰都变得无动于衷。
洛涵风呆立在床头,望着林曼音怀里,不动不闹,却泪水汹涌、无声哭泣、面目苍白的娇弱身影,岿然屹立的身影突地一颤,垂落在两侧的手掌死死地攥紧……
昨天晚上,当他飞奔到舞台上,拨开疯狂拥挤的人群,看到地板上两个紧紧相拥的身体,即便已然深度昏迷,凭借他一人的力量,竟然无法将杜若旻的手从她的腰间分开……
杜若旻柔软的身体被她压在身下,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份量,由于是腿部先着地,他的左臂、左腿遭遇粉碎性骨折,脑部受到震荡,直到此时依旧人事不醒,而她不过是受了轻伤……
那一刻,洛涵风的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地刺过,却不见一滴鲜血,他的痛、他的伤、他的悔,都在那一刻,深深地埋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