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鹂人生 (张宁宁)

☆、第69章

　　定婚宴上,腾远父母与妹妹对叶妈妈格外客气与照顾。
　　“妹妹与阿姨”喊得要多亲有多亲,整个用餐的两小时,几乎没让叶妈妈自己动手，刚刚上桌的菜就被张氏母女用公筷夹到叶妈妈的餐碟中，甚至还帮她剥去了基围虾的壳；肘子的皮；鳜鱼的骨，可谓细心至极致。
　　期间，张妈妈细细打量过叶家母女后，一个劲儿的赞美“可算知道妍美为什么那么漂亮了,原来遗传自美丽的妈妈。”
　　总之,场面虽给人过度热情之感却很温馨,不假。
　　除了承诺的礼金与车当场给了妍美外，还为叶妈妈准备了丰厚大礼——一台市面上最贵的多功能按摩椅，看着手中领货单上详细的产品介绍与厂家指导价格,叶妈妈感动的尽一时忘了与未来亲家说些感谢的客套话。
　　腾远父母的这一举动也把妍美感动够呛，事后几次跟腾远表示感谢。但是感激归感激，疑问却不是一件两件感动的事就能化解的，当初反对的那般激烈，就差要跟腾远脱离母子关系了，怎么才隔几天就转变的这般脱胎换骨，恍如隔世，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就算当初陈静定婚时，她的未婚夫被她拿的死死的，男方父母也没有像腾远父母那般放低自己，可是有些话问了伤感情，不问又困扰自己，妍美唯有把疑问放在心里，擦亮双眼想从细微之处自己找出想要的答案。
　　腾远与妍美定婚后，第二天张家就提出，想让两人尽快把记先登了，可是叶妈妈却跟妍美说：“登记的事不着急，典礼前一周甚至提前三天就可以。”妍美明白妈妈的意思，是想让她在最后一刻还能反悔。由此可见叶妈妈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不会被人两句好听的一点小恩小惠所击倒。
　　有回妍美试着问妈妈到底还有什么顾虑，腾远人很好啊，家庭也好，挣钱也多，虽说有残疾，但是比起一般人算强很多了，每每这时叶妈妈都有话要说，可是又有万般顾虑而没有说出口。
　　既然妍美妈妈不想女儿与自己尽早登记，腾远也没说什么心想着：反正二个月时间拍婚纱、定酒席、选菜单、找婚庆，时间一晃就到了，不急这几天的。
　　妍美与腾远一起工作后知道他每天下午二点左右都会给右腿按摩半小时，促进下右腿的血液循环，可是最近发现他有时上午也要回卧室好长时间，出来时脸色也不大好，有些苍白，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大爱说，只说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也不明说，有时妍美问得腾远实在不耐烦了，生硬的甩一句：“我这种儿麻腿就是会跟天气一样不舒服的，尤其这冬天，两条腿冰凉冰凉的，从骨头往外透着不舒服。”
　　“我知道了。”妍美看他情绪不对马上解释。
　　“你不知道，因为你没有感同身受。”腾远不知怎么的最近情绪不大好，可是马上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划轮椅近妍美双手抱上，把她拉低蹲在自己面前，探身吻下她的脸颊，语带歉意：“老婆，冬天对我来说是最难熬的季节，双腿难受的没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刚刚态度不好，你不要生气啊。”
　　“嗯，我明白。”妍美心里划过一丝无奈。
　　婚纱从拍至选小样到取回家总共要一月时间，取那天两人定好一早在婚纱店附近的停车场汇合，结果超出时间十分钟了，一向守时的腾远还未到，赶上天气降温，导致出门时并未多穿，只披了一件风衣的妍美在停车场足足被冷风吹了好一会儿，小脸红红的，鼻涕都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才等来腾远的电话，妍美没好气的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还不是电话，居然是他发的微信——“老婆，出门时临时有事，要不你取回来吧，我在家等你，爱你。”
　　妍美看着那行字，理了理被风吹乱挡住了视线的头发，顾不得出门时精心打理的发型，索性把风衣帽子往头上一扣，气鼓鼓的收紧风衣快步去了婚纱店，拿好婚照打车去了腾远家（妍美未想到张家会送她车，所以最近刚刚报名学习驾驶，那台车就一直停在腾远家的地下车库。）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里有说话声，是腾远妈妈：“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典礼了，能不能撑到把记先登了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最近腰和左腿疼的邪乎，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医生说不能再拖了，妈，妍美对我真的。唉，一切都是命，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靠骗也留不住，我是真心爱她，我不想她认为我骗她感情。”腾远有气无力透着深深无奈说出这番话。
　　“可是，唉，你说我和你爸这辈子没有做过亏心事啊，怎么老天就盯上你不放了……唉，不早了，小叶要回来了吧，我先走了啊，听妈妈话，你先别和她说什么，我要和你爸好好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和小叶说，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
　　“嗯，您放心吧，那妈您慢走，路上开车小心。”
　　“好，把药放好了，提起精神来，别让小叶看出来，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随后妍美听到腾远妈妈换上高跟鞋的声音，赶忙抱着婚照几步跑上了二楼，探着头看到腾远妈妈心事重重的走出门，回头几次要坐轮椅在门口的腾远别着急，快点关门别着凉。
　　透过二楼的窗户目送满目愁容、心事重重的腾远妈妈开车离开，妍美心里的疑问总算是有答案——腾远的身体真的发生变故了，否则他家人不会转变的那么快接受她，难道是他的脊髓炎，想到这里，突然回忆出当初腾远住院时，医生有次来查房，刚开口要妍美去他办公室有话说，腾远就打断了医生的话，并要妍美出门去给他买点东西，他有话和医生说，难道真是脊髓炎发生的病变，妍美带着十有**的疑问拿着本来很重现在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的婚照敲响了腾远的门。
　　“哎，来了，老婆我可想死你了。”腾远这轻松的语气装得真像，妍美想。
　　腾远开门，还未等妍美进门，就接过她手中的婚照掂了掂重量，投给妍美一个赞叹的眼神：“我老婆真是女中豪杰，这么重的婚照都能自己拿回来，来让老公亲一个。”说着探身来吻换鞋坐在椅子上的妍美，她却躲开了。
　　“哟，怎么了，怪老公没去帮你啊。”腾远倒一副无事人样子，双腿驼着婚照慢行跟在妍美身后去了客厅，把婚照放在沙发上，嘴里叨咕：“挂照片这事，我做不来，不过不急，回头让腾霄来了给挂上，我这妹妹从小就被父母当儿子养的。”腾远嘻笑着，不经意回头，看到妍美正直面坐在他身后，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他，腾远心里立时紧了一下，又瞬时恢复自然，笑着盯向妍美眼睛，调皮的问她干嘛这么看人。
　　妍美没吱声，眼神也没收，就是直直的看着腾远，慢慢的双眼滢满泪水流了下来，把迎风吹在脸颊上的一层薄尘冲刷出两道泪痕。
　　腾远这下慌了，抽了纸巾给她来擦，“妍美你怎么了？”
　　妍美还是不说话，任凭泪水打湿腾远手中的纸巾，一张、两张、三张、四张，直到腾远有些艰难的用手按着左腿，隐约感觉有个拧的动作，探身去抽第八张时，妍美心有不忍，拉回他的手，自己抹干眼泪，挽起他的左裤腿，看着腿上被腾远拧的一个个铜钱大小的青紫印，双眼瞬时又被泪水打湿，抬头看着模糊的他一字一顿的说：“腾远，你有事瞒着我是吗？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妻子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很心疼，你知道吗？”说完妍美眼泪流着更加磅礴。
　　腾远看着因为抽泣双肩颤抖的妍美，把她拥入怀里，吻着她的额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却清晰的说：“妍美，我脊髓炎复发了，我一直在保守治疗，可是病情进展的速度有些超出医生的预期，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变成一个腰部以下截瘫的病人。”
　　腾远说完，原本充斥着抽泣声的房间变得异常沉静。妍美因为心疼和着急而流的泪水也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止住了，她把余留的几滴泪挤出眼眶，坚定的看着腾远，双手握紧他的双手，娓娓的说：“医生的建议是什么？”
　　“可以手术治疗，不过风险很大，如若成功也只是解除了左腿的病变发展，右腿功能无论如何是回不到从前了，当年我刚得病时采用是保守治疗，虽然付出了一条右腿的代价，但是我对结果还是满意的，现在左腿也出现了当初右腿的情况，有时疼得利害，按摩一会儿就会缓解，可没一会儿又开始了，反正我这辈子，走路方式就两种，一个是双拐，另一个就是轮椅，现在起码还有知觉，以后可能连大小便都不知道了，更别说尽丈夫之职了。”
　　腾远悲情的说出实情，心里都替自己难过自身的命运多舛，眼睛却死死盯着妍美的脸，生怕错过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就见妍美听完他的话，眉头微趸，眼神划过一丝莫名的思虑，看着腾远：“咱们登记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腾远满脸惊诧的表情，如果在他面前摆面镜子他也许都不会认出镜中人是自己。
　　妍美浅笑娇颜，掷地有声的重复了一遍：“张腾远，咱们登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