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站起来,他将车开走。
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他看着倒车镜里,她稚气未脱的脸,无比哀伤。
而后过了四年,他又遇到她,他做了很多很坏的事情,他骂她,他陷害她,他一直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夏末差点被厂长强-奸,又被人暴打一顿坏了名声那次,她甚至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却不知怎么悔改。
夏末的一切,他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她被水泥灰烫熟的脸,手臂上的红斑,细瘦胳膊吃力的搬起一百斤的水泥袋,上面青筋暴突,她不怎么说话,总是离他远远的,她怕弄脏他的车,不敢坐进来,她那身发黄的内衣,至今还在他的衣橱里……
付正义看着陷入沉思的宁之远,内心着实瞧不起的讥笑一番。
他是做大事的人,当年就算女儿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就随便招个人回家。
关于付琳珊未来夫婿的人选,他是早有打算的。
既然她喜欢这个医生,有什么不可为?
正巧,这个医生死了女朋友,这样……正好!
他仔仔细细查过了宁之远的一切人际关系,当然也没放过欧小涵。
这一查才知道,原来,欧小涵是当时宁之远所在医院院长的女儿。
攀高枝不要紧,既然攀过一次,下一次会更加驾轻就熟。
付正义雇了私家侦探还拍到几张有趣的照片,上面是欧小涵跟一个男人走进酒店。
***
宁之远与付正义不欢而散,回到疗养院后不吃不喝不睡,傻呆呆坐在房间里,连宁妈妈跟他说话也没有应答。
他又回到了几年前女友刚死时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打击太大,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他一直坚持的,原来是错的,他一直排斥的,原来才是那么珍贵。
宁妈妈摇着他的手臂,说:“小远……小远在哪里?我要找小远玩!”
宁之远缓缓转过头,眼里一片水雾,模糊了妈妈花白的头发。
老太太着急的脸在他眼里越来越清楚,混沌的脑子忽然一片空明。
他恍然醒悟,发疯似的跑出去。
他满心怨气,如被抛弃了的孩子,不停的疯狂寻找,才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大,才发现,他对夏末和小乐的了解少的可怜。
他一直只以为是,一直将自己看成他们母子的救世主,却恍然,离开了他,夏末也能独立。
她带着小乐,独自生活了四年。
她一个人怀着孩子,一个人生下孩子,她做的越多,越衬出他的可笑悲哀。
没有钱会死吗?这个问题被夏末诠释的非常完整。
不会。
她靠着自己的双手和肩膀,撑起孩子的一片天。
他不该那么说她的,他不该那么看她的,他不该做出那么多坏事的。
她那张曾经让他深深厌恶的背脊,如今像条鞭子,狠狠抽在他脸上。
越找,越绝望,他找不到的,找不到……
夏末带着孩子走了,因为他说要要回小乐。
因为他把她赶出病房,不顾夜里零下的气温。
因为他掐了她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
因为……
她离开时肯定得到了解脱,她看不上那些钱,她要儿子。
***
接连几天的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心神疲惫的宁之远高烧不退,烧的迷糊时,他还能想起,与夏末的再次遇见,是因为小乐高烧。
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她抱着孩子在缴费处,手里一把零钱,连张整票都没有。
想着,心又疼了。
面对孩子的一次次高烧,她该是多么焦心?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孩子独自待在点滴室里,小小的人儿,还没有他腿高。
他只一眼,就再也无法忽视。
小乐在人来人往中只选中他,寻求帮助,软乎乎的人儿,皱起眉心快要尿裤子。
当时自己的脸难道不可怕不凶吗?孩子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怕他?
他仔细回想一番,肯定自己当时一定非常可怕非常凶。
可,孩子并不怕他。
在知道小乐是夏末的孩子后,他虽然憎恨厌恶,却也控制不住的一次次主动接近他们母子。
他曾看不起夏末,觉得她不应该让孩子过这种生活,可明明……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心知肚明。
如今知道了一切,他再自审,换做是他,能够将小乐平安拉扯长大并且教导他懂事听话吗?
不能,他做不到。
他每次与小乐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是这几年来唯一的轻松惬意,他想得到的更多,所以一步步靠近。
他贪婪的索取,却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夏末在付出。
他们母子,像是一座暖炉,用温度化去他的冰冷,用平淡的生活,淡化了他心中的咒怨。
他曾想过,如果可以交换,他也想要这份辛苦而满足的生活,并不是现在行尸走肉般的无心无情。
而他之所以走到今天,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将欧小涵的死转嫁与她,是他不能释怀的偏执。
***
如果不是他的轻视,夏末不会那么害怕他。
如果不是他说要抢回孩子,夏末不会先他一步带走小乐。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带走孩子的,在这一刻,一切清明的现在,宁之远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
她虽然害怕,却不拘着小乐亲近他。
她甚至天天煲汤来宁妈妈这里报道,为了尽孝道。
她不会那么狠心,让小乐与生父分离,让小乐与嫡亲奶奶永不相见。
一切,都是他逼的。
夏末是他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女人,她放弃了学业,放弃了一切,就为了保住他的孩子。
如果没有他,她将会完成学业,工作顺利,积累自信,遇见更好的男人。
可,她放弃了,唯独,留下了小乐,却,无怨无悔。
小乐是她的一切,他怎么能这么残忍,想要将他们母子分开?
天地茫茫,他们到底在哪里?小乐会不会已经忘记有这么一个叔叔?
宁之远如吸食鸦片般,一天一点,点点滴滴,将他与小乐的遇见遍遍回忆,将心里那个大坑用记忆赌上,记忆里,还有夏末久久才会显出一次的浅浅笑意。
更多的,还是她伤心难过哭鼻子的样子。
她会在楼梯间难过痛苦,然后笑着面对孩子和他。
她会咬牙扛着,用自己的力气赚钱,脚踏实地的过好每一天。
她从没有抱怨过,一次都没有。
反而是满足,满足的让他羡慕。
***
因为生病,宁之远终于光明正大的躺在了宁妈妈的床上,老太太卷着冰帕子给他降温,唠唠叨叨说话:“小远小时候总是发烧,上学读书太累了也发烧,可那不听话的小子生病不肯吃药,每次我都把药片碾碎拌在稀饭里放好多砂糖才能哄他吃下去。”
宁之远侧了侧身,将眼泪落在枕巾上。
他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可宁妈妈却偏偏将这眼泪看的分明。
她抬手拂过他的眼,呢喃:“不哭啊,药药不苦的,小远最乖了。”
宁之远的喉头溢出深切低沉的碎音。
看护端来了米粥,宁妈妈吹凉了喂给他吃,口腔了一丝苦涩伴着甜味,是童年记忆里的味道。
他终于崩溃,抱住宁妈妈,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脆弱。
宁妈妈举起手,一下下摸他的头,无声的安慰着。
宁之远将老人抱紧,妈妈的怀抱,永远的儿子的港湾。
夏末,我不跟你抢了,小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我,没那个资格。
***
王奶奶在清晨出门摆摊,她吃力的搬出做好的豆腐,榨模挺重的,她需要双手搬上小三轮,就没顾得上撑伞,小山底下种了几丛青竹,密密的竹叶挡去了一些雨水,可总有调皮的雨滴穿过缝隙,打在老人的肩膀与额角。
默默的,一把黑伞从后面向前,停在王奶j□j顶。
王奶奶转头一看,她的身后,是脸色苍白,大病初愈的宁之远。
宁之远无言的夺过她手里的榨模,将伞柄塞给她。
王奶奶哼哼着:“喂,你小心点,别把我豆腐弄碎了!”
原以为他会生气,可得到的,却是遵从的一声:“恩。”
王奶奶愣了愣,见他肩头被打湿,把伞推过去一些。
不用。宁之远推了推,然后走进豆腐坊,一趟一趟的搬出榨模,将小车装满。
他的汽车就停在一旁,却骑上了那辆小小的三轮,后面载着豆腐和王奶奶。
小车有些年头了,车把车头都长满铁锈,链条也有些锈,骑起来咯吱咯吱的响。
王奶奶一路都不吭声,她在等宁之远说。
可等到最后也不见这男人说点什么,老人家又哼了哼:“你不要以为来献殷勤我就会告诉你!”
等到了菜场,跳下车,自己搬着榨模,把伞还回去,说:“这次就不泼你了,简直浪费我的豆浆!”
宁之远没吭声,反而蹲在一旁。
王奶奶惊讶极了,问他是不是傻了,还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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