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耐心都被她消磨殆尽了,他一手将她抱起,一手兜住她的腰,将她卡在自己右腰上,就像很多大人拽回自己不听话又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气冲冲地将人带回家中。
书韵已不能再接受他的碰触,负隅抵抗,一路到底。
商怀桓终究是男人,力气上面的抗争,没有不是他赢到最后的。
虽然并不想再给书韵带来伤害,但是,在亲眼看过她不顾一切地追逐黎池而去之后,他便是再不想,带她回来也已经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死都要回去,家里还住着母亲,商怀桓不想打扰到自己已经累到了极致的母亲,将书韵塞进车中,离开尹氏老宅去解决问题。
彻底摊牌之后,又被人像扛沙包一样扛回,书韵发了疯似的拍打着车窗玻璃。
闹,使劲地闹!
商怀桓按下控制锁锁住全部的门窗:“你还想怎么闹?”
“我要回家!”书韵说。
商怀桓:“回家?你回哪个家?”
“我自己的家!西塘别墅!”
“回家可以!我送你回去!但西塘……你做梦吧。”
其实早已经猜到她不会再把他纳入家的范围中了,但是,这时候听说回西塘别墅还是跟被剜了心般地难受。
她要是说回秀园,他都不至于痛得丧失理智。
但是西塘——她说的是西塘。
西塘住着黎池。
黎池,一个抢走他女人心的男人,很显然地炽红了他的眼睛。
也许他曾为着死去的商怀瑛而打翻醋坛子,但如今,显然不是坛子能衡量那酸的分量了。
也许是一缸醋,也许是一大罐提炼而成的醋精。
总之,酸意已经渗透到了她的心骨里。酸到极致,便成了苦。苦不堪言,就只有一泻千里才能拯救受伤的灵魂。
偏书韵还是不停地争斗。
商怀桓怒到极致,双拳紧握住,只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架。若不是估计着书韵是个女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端着盛怒,却又逼着自己强行压下,脑门顶端明明跟火焰腾涌一般热得快要断气了,偏还要自己噎着唾沫以保持冷静。
他就坐在驾驶位上,冷眼看着书韵上蹦下跳,跟看热闹的人一样,仿佛她所有的不满都跟他无关似的,他只是一个围观的群众。
等到书韵闹类了,闹得她突然想起来他,突然跑过来掐住商怀桓的脖子。
“你放不放我回去?”
“不放!死也不放!”他低低咳着,“要么你现在就掐死我,要么你跟我回——家!”
他特意把“家”字着重突出。
书韵越是把他排除在她家的范围之外,商怀桓就越是要挤进她的家。
他已经完全不会去顾虑什么面子、脸皮了。就是死不要脸,也要跟她合一个家。
天知道他是多么地忍无可忍。
从一开始,她在他的公寓里说,那里不是她的家时候开始,他一直努力,只想争取换一个她的承认。
承认他们之间,还有关于爱情、家庭的联系。
从来不否认,自己曾经辜负、甚至深深地伤害过她。
但她却不知道,伤害她,他痛的绝不会比她少。
伤害她,只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无虞;伤害她,只是为了他日能够破镜重圆;伤害她,只是为了保护她不再受风口浪尖的侵袭。
他有时候是个闷葫芦,不告诉她真实的原因,是他不想用那些换取她的同情或者感恩。
赢回她,他从来都觉得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毕竟商怀瑛已经死掉,他们过去再怎么恩爱,也不过是一个无法许给她未来的死人而已,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谁知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是不是商怀瑛早就作了安排?故意把黎池留给书韵。死了都不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
“那你就去死吧。”书韵掐紧商怀桓的脖子,眼底尽是戾气。
“咳咳。”商怀桓不停咳。
他本该有力气挟制她的,但他宁愿放弃。
杀死他,她必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既然活着不能得到她全部的爱,那他宁愿选择一起死。
商怀桓咳嗽着缓慢吐字:“如果可以,我还是选择跟同葬一个墓穴。”
“吧嗒!”一滴滚烫的水珠忽然从天而降,滴落在商怀桓的脸上。
.
“同葬一个墓穴!”是多么遥远之前的一个梦啊?
有人说,人的生命生来就是用来倒数的,人一生下来,就在朝着死亡的目标一步步往前。
书韵和商怀桓认识在微时,他俩身份大相径庭,对生命的感悟,总是比同龄的孩子超出很多。
许多深奥似哲学的想法,在大人们都忙于自己的事业的时候,两个孩子,在或垂钓或一起做功课的时候,就不经意间探讨开了。
关于人生的苦短的话题,犹记得,他们第一次开始谈论的时候,还是在书韵小学五年的那年。
商怀桓比书韵足足大了五岁,那时候,他刚刚是个初三的毕业班学生。
但他还是每周不落地会准时到西塘报到,每周六下午,总要跟书韵钓上一段时间的鱼。
书韵说,引诱鱼上钩,就跟很多时候在生活中引诱敌人上当一样,不是仅仅靠你有耐性就足够的,还需要你有一点点技巧。
比如说,她家池塘里养的都是被她放生过、做了无数次上钩实验的鱼精,有过一次甚至多次上钩的经验,它们脱钩的技巧也在经验中逐渐养成。
所以,掉她家的鱼,不能等到它们咬住鱼钩了才能起竿,一定要在它们挂上的时候就起来。
稍迟一点点,鱼儿就有可能吃掉与鱼钩上的诱饵,自己跑掉了。
而刚咬钩的鱼一般又很难钓起,书韵说,她总是有一个习惯,会在鱼儿咬钩的时候,就立刻往下压一压鱼竿,然后再迅速提起。
虽然有时候也会让鱼跑掉,但钓上来的机会,就是比按正常途径钓鱼的商怀桓要多。
那些年从鱼上钩说起,会谈论到一些关于为人处世的问题。
然后有一次,就那么一次,很突然,书韵说了一句:人为什么总要想着算计来算计去,你算计她,我算计你,为这个为那个,到头来,不都是一个死字吗?
商怀桓就当时就回答她说:人生下来就是奔着死去的,谁都不例外,但人总是不甘心的,所以力争在这朝着死亡奔头的过程中活出各自的认为的精彩。在这过程中,大多数人可能会为了生计奔波劳累,而少数拥有大量财富或者至高权利的人,没有生计的困扰,就只能为了维持或者增加自己的财富或者权利而去设计减少他人所拥有的以达到增加自己能拥有的量,因为世界分给全人类的总量是不变的。此消才能彼长,所以,必然会产生算计。于国家是如是,于财团是如是,于个人亦是如是。
毕竟是学识有长短,那时候的书韵未必就能听懂商怀桓拗口的近乎哲理的分析。
但她终于明白了,人总是要死的。
不管别人是怎么成长的,总之在书韵小时候,她始终不认为自己会有一天会死去。
她总是期待,等到她老的一天,也许世界上就会发明一种长生不来的药,然后人们世世代代地永生下去。
或者,等到她老的时候,隐藏在天空中的哪位神仙会突然跑出来跑到她面前,告诉她,她是某某神仙下凡来历劫的,如今劫数已过,她可以重返天庭了。那样,她既拥有了完整的一天,又能够意识形态长期存活下去。她还曾试想过,等到她哪一天当了神仙,就把商怀桓也接到天庭上去。当然,还有尹姨也接上去。
小时候就是这样,不承认死亡。
但是,当“死”字从商怀桓口中说出来,又带着他笃定的语调时,书韵不得不承认,她被点击了。
从来没有人会认真的跟她探讨个“死”字。就连已经去了天堂的妈妈,她都认为,她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看着她。
商怀桓就这么赤luo裸地跟她明说了死亡的必然性。
而且他是她最信任的伙伴,她能不信他的话吗?
那一年,书韵第一次领悟到,生而为人的她,总有一天会死去,什么感觉都没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书韵垂钓的心情骤然被打断,挂着鱼竿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死,为什么人死后活着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也许是一种信念被打破了,书韵失魂了。
让一个刚满十周岁的小女孩突然接受一个死亡的概念,商怀桓也是在看到书韵的反应之后才明白自己说了多愚蠢的话题。
然后他想方设法地宽解他。
她问他,为什么死人跟活人无法用语言沟通,甚至又是她在梦里见到妈妈都不能说上话。
他就连哄带骗地告诉她,但是死人跟死人可以沟通呀,等以后,你老了,也就能跟妈妈说话了。
她那时候很好骗,他一说,她就信了,而且表示,或许可以死死看。
他吓得魂都快飞上天去了。什么叫可以死死看?死了的人还能复生吗?
怕她真会去做傻事,他半真半假地吓唬她,人死以后是不能复生的。而且死人跟活人没法交流,如果她早一步死掉,就不能再跟他一起钓鱼、写字、说话了。什么都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如果她老老实实地活到老,老死以后,他们就可以同葬一个墓穴,到地下去过跟现在一模一样的日子。但如果她这么早就死了的话,等到他老的话,指不定早就把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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