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语西听到这名字,眸子里又开始泛光。张辉责怪女儿:“以后不要在你阿姨面前提那些名字!”
张景咬咬牙,点头:“嗯,知道了!”
这天租张辉的士的师傅因酒家撞了人,张辉一方面是车主,另一方面又是这师傅的好朋友,必须出面协调解决。
张景白日里事情是比较少的,于是陪着简洁待在医院里。简语西情绪稍稍稳定后,便要求张景送简洁回家,因是简洁近几日常常会腹部隐痛,想必是亟需好的休息。
简洁与张景走出时,在医院走廊里碰到路文振。当然,两人是认不出他的。擦肩而过时,简洁留意了他一下,只觉得有点眼熟,而他身后跟随的一看便是秘书的男子,怀中捧着束满天星。
两人进去电梯后,路文振在不远处驻足,视线望着紧紧阖上的电梯门,目光幽深。
——
翌日沈眉从路文振秘书那里得知他竟去医院探病,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能将火发至丈夫身上,只得前去医院。临出门前还是给祈思嘉打了电话,祈思嘉犹豫,她与简语西多年未见,却并不想去'探这个病',亦不想去示威。可耐不住沈眉软磨硬泡,非得拉着她壮声势,祈思嘉嗤笑:“眉眉,你这架势整得跟砸场子似的,我怎么这么害怕呢!”
沈眉道:“她有什么场子值得我砸的?我还嫌浪费精力呢!我就是见不得她在文振面前那副假惺惺故作可怜的表情!”
祈思嘉叹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放心上呢!”
沈眉语气不善:“那对母女总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我能不心烦么!”
祁思嘉知道,简语西始终是沈眉心上的一根刺,扎进心脏时伤口虽小,却极深,而随着年月增长,这微小的伤口却是无法痊愈,若是简洁从未跟自己的儿子扯上关系,或许沈眉现在不至于心烦至此,思及此,祁思嘉觉得对好姐妹十分抱歉。
然而后来的很多次,每当祈思嘉忆起这件事,她都后悔为何当初自己心软陪同沈眉去了医院,甚至作为好友,她应该多加阻拦,而并非任由沈眉在简语西面前表现得蛮横又刻薄。
如果时光可以逆转,如果她来得及阻止,或许一切都不会如此悲伤。
☆、晋江独发
简洁这夜腿抽筋疼得厉害,她第一反应不是叫醒隔壁屋沉睡的张景,而是打开手机拨通吴庭威的号码。
吴庭威拿着手机匆匆赶来,连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个反应,只得回到自己卧室的阳台,好在这楼层不高,他将手机放在睡衣口袋里,撑着双手跳上窗台,侧身挪了两步,左脚先跨过去,再一侧身,收回右脚,整个人倾身跳下去。
简洁额上汗水濡湿,吴庭威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大掌柔柔为她拿捏。
“你怎么过来的?”
“跳窗!”
“你疯了?掉下去怎么办!”
“没关系,这只不过是二楼,即便是摔下去,也不过是轻伤罢了!”他笑笑,问道:“感觉好点没?”
“嗯。”简洁点点头,过了小会儿的功夫,嘟着嘴道:“你儿子饿了……”
吴庭威嗤笑:“好,我儿子想吃什么?”
简洁双眼亮晶晶的,嘴角扬得极高:“你儿子想吃麻辣烫!”
吴庭威为难,这个时间点去哪里买麻辣烫来,可简洁这脾气随着肚子一齐高涨,拉下脸拿脚踹他,“你儿子生气了!”
他立马举双手投降:“行行,你别激动,我现在去给你看看行不行?”
简洁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看向洁白墙壁。
床头灯泛着古老的微黄色,她的秀发一并斜斜的扎在右侧,她转过头去,露出左侧凝白的脖颈,肌肤在灯光下似盈盈泛着光,而她长而翘的软睫轻轻跳动,似一团扇影投在眼睑处,他心中一动,身子猛地一紧,随即遮掩似的轻咳两声,连声音都似透着压抑:“我先给你冲杯牛奶来,待会儿出去给你买麻辣烫!”
这世上凌晨三点开着宾利满大街晃荡寻找麻辣烫摊贩的男人,恐怕只有吴庭威一个了。然而他此刻非但不觉自己行为的可笑,心中反倒有欣喜似的。然而这时候附近的大排档都已收了摊,他怕她饿极了,也不敢往远处行。最后选择了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包火锅料来。
他出门前瞧了眼简洁家中的冰箱,各式各样的蔬果肉类还算齐全,于是匆匆带上火锅料便回去,满满一锅的食材,香气四溢的,瞧着闻着都叫人有食欲。就连睡梦中的张景都被这香味引了出来,见到吴庭威时她被吓了一大跳,低头瞅了瞅自己封闭式的睡衣,才大摇大摆的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下锅,边吃还边说:“居然背着我开小灶,这日子可滋润那!”
简洁吃得兴高采烈的,没空回话。
而吴庭威近来极力讨好简洁身边的亲戚朋友,极殷勤的给张景夹菜又夹肉的。
张景抬抬眼皮,忙里抽闲道:“嗯,不错不错!”
翌日简洁睡至午间才清醒过来,又将电炖盅为简语西准备好的参汤装进保温盒中。吴庭威已早早准备好,载着简洁去了医院。
——
同一家医院的某间病房内。
路向南背窗而站,梁梁昨天刚洗过胃,身体还略虚弱,倚在床头朝他笑笑:“哎,向南,谢谢你啊!要不然我这命可就没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她又是那种无所谓的语气。
路向南心烦不已:“梁梁,你玩也要适可而止,嗑药这种事万万不能沾的!这次能救到你的命,那是你运气好!”
梁梁倚在床头,漂亮的丹凤眼瞟了瞟路向南那张臭脸,勾了勾唇角,语气轻巧极了:“我知道,像我们这种在场子里摸爬滚打的女人,最入不得你路少爷的法眼,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路向南气结:“梁梁,你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棍的么?”
梁梁白了他一眼,探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路向南蹙眉,问她做何她也不回应,在他疑惑的眼神里掏出根香烟来,她的手背白净极了,手指纤细而直,指甲修成椭圆形,涂满了黑色的丹寇。她拿出打火机点燃枝烟,洗过的胃空荡荡的,刚吸了一口便咳嗽连连。
路向南大步上前,夺取她指间的红芒,透过窗户缝隙扔下去。
梁梁笑笑:“路少爷,保护环境,懂不懂呐?”
路向南恍惚又回到刚入大学那会儿,她便是这样无拘无束的笑容。
梁梁喝了杯水,掀开被子下床,路向南着急了:“你要做什么?”
“去洗手间。”梁梁失笑。
“那你拿手机?”路向南不解。
梁梁扬起手晃了晃:“路少爷,我逛淘宝看小说不可以么?你放心,我还穿着病号服,不会就这么不顾形象跑掉的!”
——
梁梁出了洗手间门,在转角处险些撞到正欲进去的祈思嘉,两人互不相识,梁梁笑笑向祈思嘉道歉。
这医院是市内最好的私立医院,住院部楼层共有十五层,这里是九层,梁梁恐高,往下稍稍一望,便觉头晕目眩,于是赶紧退回至墙沿。
这栋楼共分为三部分,两侧楼道呈东西方向,中间部位是南北方向,皆是相通的。
梁梁的病房处于楼道交界处,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刚转身欲走回病房,便发现右侧楼段的某间房门被打开,沈眉慌慌张张的从病房里跑出来,随后追出来的是位身穿病号服的女人,看起来与沈眉年纪相当。
两人在距离梁梁病房不过几米的位置起了大的争执,两人皆是面红耳赤的,沈眉给了那女人一巴掌,梁梁心知那巴掌一定很痛,因为她曾经切身体验过。
那女人的眼神突然像是冒出了火,掐着沈眉的脖颈将她抵至护栏处。
沈眉几乎喘不过气来。
梁梁直直盯着沈眉挣扎的模样。
简语西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那声音清亮而又悲伤,路向南被吵闹声吸引,从病房里走出时刚好看到简语西被甩至护栏外,而母亲沈眉正抵着石柱大口喘气,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拉住简语西手指那刻,他的心跳如同雷震。
此生路向南都不会忘记这个年纪与自己母亲相仿的女人,从九楼摔下时,那嘴角挑起的若隐若现的笑容,以及那句随风而至的轻飘飘的话语:“你长得真像他!”
他没有听到简语西摔落至地面的声响,耳边呜呜呜响彻的只有风声,可他却看到了她身边溢出的鲜血涟艳如盛开的玫瑰,红得刺伤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