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她刚到波士顿,还没正式入学,在校园外咖啡馆惊鸿一瞥,对郑宗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一年后,因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他。当时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当他是MIT的师兄,而自己鬼迷心窍,对他一见钟情,主动出击,展开了疯狂地追求。
她那时就十七八岁,蠢蠢的,就这样稀里糊涂跟郑宗城滚床单。
滚完床单第二天,人家甩张支票拍拍屁股走人,她居然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觉得沾到便宜屁颠屁颠地,到晚上主动给他打电话约吃饭。
反正是各种出丑。
摸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后,自小男孩子里摸爬滚打的戚世恩,碍于地盘不利无法表现出自己七哥的气场,却也发挥了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热血男儿本色,大学里对着郑宗城死缠烂打百折不挠,没想到缠着缠着,两人真走到一块儿去了。
虽然没直说对方姓名,但当时她挺得意地跟俩兄弟报告了自己的辉煌战绩,可后来渐渐就没声。
黑熊那边也以为她这段感情昙花一现,这几年她独身在外都是光棍一个,不止黑熊,全国认识她的父老乡亲们都这么以为。
真正交往是跟着他回京后四年,可惜物是人非,心境不同,何况那时戚世恩很难用准确的语言形容自己和郑宗城的关系。
他们名义上是同居,可郑宗城天南海北,有时候几个月才能回来露上几面。说是同居四年,其实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她掰着手指头数,绝对不会超过一年。
她到MIT不久,就开始疯追郑宗城。追他这四年,发现两人天上地下,为了跟紧他的步伐,她开始苦练语言、发奋学习,博通旁杂,最后导致除他以外她几乎没有什么独立的朋友圈子;加上郑宗城工作忙,起居作息不定,几乎都要她配合他,所以可以说,她的生活重心都是围着这个男人打转。
戚世恩不是说,一定要结婚的对象才能告诉家里,告诉自己几个死党,可对于当时她和郑宗城这种情况——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想当然认为若哪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告诉她他们game over了,让她立刻收拾包袱滚蛋,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会惊讶。
这种随时做好下岗思想准备的男女关系,有什么说的必要么?
至于现在,就更没必要多说了。
迎着黑熊激情澎湃充满战意的双眸,戚世恩感到很忧郁。
“帮忙招呼客人!”
黑熊接到卢鹏的呼唤,迅速起身,临走前狠狠拍了戚世恩肩膀一下,意有所指地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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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走后,戚世恩开始招呼本座和隔壁那座卢鹏的留学生朋友,没影好一会儿的戚世佑挤开人群跑到戚世恩身边,将她手肘一提:“爸喊你上去一趟。”
戚世恩生生压下“老子不去”四个字,不甘不愿地穿上细高跟,硬着头皮让戚世佑拽进了楼上的雅室。
一进门,在靠门口的位置便见到戚少军。戚世恩也不东张西望,埋头伫在戚少军身旁。
恰逢林医生正在这里敬酒,瞅见戚世恩进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喝了几口酒嗓门愈大:“七哥来啦,还是我老林厉害吧,你这眼睛昨天肿得都发泡了,现在啥都看不出来。”
戚世恩干笑两声,又听戚少军笑道:“恩恩,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振权国际的郑宗城先生,刚刚郑先生听说你也是MIT的,想说难得遇见校友,互相认识一下。”
恩恩……戚世恩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戚少军哪回不是开口闭口干脆利落“戚世恩”三字,居然老来俏卖萌喊“恩恩”,唯恐她不内伤么?
戚世恩死活不看郑宗城,用手肘碰碰身旁的戚世佑,戚世佑会意,带着酒领头,和戚世恩一起去敬郑宗城。
单独敬了郑宗城,意味着这一圈桌子也打不了批发,得挨个挨个敬下来。
以郑宗城和戚少军为界,两边泾渭分明,左手是市委书记一系,以董源、卢中石、熊审清为首;右手是市长一系,以王幼林、林业和韩海为首。
裴老身体不适,已经离去。
戚世恩毕竟是于商界政坛浸淫几十年的郑太太,对未来时局走势心知肚明,一瞅这架势,才明白当年果真是场鸿门宴。
郑宗城的位置本来是裴公坐,但裴公哪里压得住这龙争虎斗,那裴公有也是个老人精,心里明堂着,只怕身体不适是假,及早抽身是真。郑宗城坐了主位,他若继续留在这儿,这与他相应的位置谁坐怕就难看得紧了。
上一辈子她和卢鹏、黑熊好,并没有上升到家族的层面,定居京城后,她的主要精力也在郑家势力范围所在的京城和美国,对老家这边的局势没太关心。
卢鹏和黑熊的性格,了解她在郑家的处境,家里有事,也绝不会开口找她帮忙。
戚世恩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笑容可掬,斯斯文文的王幼林,心思猛地沉重起来。
☆、关心则乱
就在这时,卢鹰引着卢鹏夫妇、黑熊、闻迅和两个伴娘进来,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客套。
卢鹏走到郑宗城身边,弯腰和他握了个手,一番寒暄后,卢鹰过来做介,笑道:“郑先生难得来一次,趁这次机会定要四处好好看看。爸,人家郑先生年轻有为,不屑跟你们喝茶打牌,还是交给我们来招呼吧。”
在座长辈闻言纷纷大笑附和,连郑宗城都很应景地大笑称谢。
戚世恩心事重重殚精竭虑地试图回忆着这边后来的时局细节,没在意,就这么一不留神,卢鹰又给她捅了篓子。
卢鹏夫妇在里头敬酒点烟,又坐下来闲聊了半晌,终于肯更换战场,戚世恩想趁机跟着开溜,孰料刚到门口,却被郑宗城身旁的卢鹰给喊住:
“七哥!”
戚世恩疑惑地停驻脚步。
“你在这儿等郑先生。”卢鹰走到她身边,“等吃完饭,下午活动,你带郑先生一道过来,就在你们房间门口集合。”
戚世恩默默流泪,真想把卢鹰拖出去,拔成秃鹰!
“不太合适吧!”她小声嘀咕。
卢鹰这么安排其实很合适。郑宗城身份尊贵但人年轻,这又不是正式场合,随便留哪个男人等着,都显得尴尬,戚世恩这种女性身份此时是最好使的,何况两人住处又近,顺理成章。
“我都跟郑先生说好了,就这样啊。”
卢鹰说完,越过戚世恩出门,追上大部队,而悲催的戚世恩只好死鸭子上架,眼观鼻鼻观心地僵站在郑宗城身边。
席间,戚世恩整个人大放空,盯着玻璃窗外的绿地发呆,罚站似地,时不时蹭一下痛得死去活来的脚,但在这间屋里,她可没胆脱掉高跟。
她兀自望着窗外走神,忽觉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惊得大退一步,赶紧扭头。
“七哥,嗯?” 郑宗城凑过脸来,面上盛着标准商务笑容。
皮笑肉不笑,看着就碜人!
对面戚少军听见,插嘴道:“嗨,小孩子间乱取绰号。”
小孩子,奔三的人,还小孩子,戚少军这话说得她和郑宗城都岔儿辈了!
戚世恩默默垂下眼,继续盯着窗外。
好不容易熬到即将散席,戚世恩接到卢鹰的电话,让她赶快带郑宗城过去,她只得依靠自己顽强的心脏,挂掉电话,当着众长辈冲他笑得礼貌周到:
“郑先生,时间差不多了,一块儿过去吧。”
“好好好,你们快去快去。”卢中石立刻应声。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告别中,郑宗城万众瞩目众星拱月地走出雅间。
现在集散人群太多,拦不到摆渡车。戚世恩的房间在主岛上,离饭店不远,穿草坪走小路过桥不算远,她观望评估了一下,就带着郑宗城抄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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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主岛的布局采用了中国古典园林式。
戚世恩领着郑宗城经过一片小竹林时,突然意识到这里人烟稀少,心脏顿时活蹦乱跳。她赶紧加快脚步,几乎以竞走的速度往前冲,然而,预料之中的事还是发生了——郑宗城捏住了她胳膊。
“你不是叫我滚吗?”
戚世恩想用力甩开他,奈何他捏得太狠,甩不开,她干脆转身,拖死狗一样拖着他往前。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拽去吧!
出尔反尔不是郑宗城的脾气,可戚世恩这回太不按章法出牌,疑点重重,他把握不到关键,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戚世恩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从来没有和他吵过架。
最初对她的印象,无外乎“胸大无脑”四个字,想法设法不计代价地要爬他的床,上完床后就开始死缠烂打,脸皮比男人还厚,踹都踹不走。但不可否认地是,两人床祗之间的配合令他非常满意和愉悦。无论是她那要命的身段,一碰就乱出水的敏/感体质,抑或对待性/事的奔放大胆,戚世恩在郑宗城认识的女人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极品,这也是前些年他们一直保持床伴关系的主要原因。
但逐渐地,他发现跟这丫头在一起很舒服、自在。她是那种独立、随性,永远不用男人去操心的女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而且,有什么是什么,想什么说什么,不作,不闹,和她在一起不用你花任何一份多余的心思去揣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