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 (讳)

　　徐靖南握着拳从沙发上站起来，心不在焉的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莫颜跟着起身，“爸，那我们先回去了。”
　　“嗯，今天天气不好，过去的时候带把伞。”
　　莫颜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您。”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诚恳而和软，徐盛笑意更浓，挥挥手示意：“去吧。”
　　外面果然在下九月份的第一场秋雨，绵密却细如牛豪。徐靖南跟没觉察到下雨一样，车也不开，出了门便急匆匆的往家里走，莫颜根本来不及找佣人拿伞，干脆也不要了，淋着细雨跟在他后面。
　　到了家两人身上都有些潮，回来路上徐靖南往前面大步大步的走，莫颜跟着他差点就要小跑起来。
　　进了门莫颜微微有些喘，进卫生间拿了毛巾出来，递给换鞋的徐靖南：“擦擦吧。”
　　“不用了。”徐靖南脸色不太好看，换了鞋就要往楼上去。
　　莫颜早就看出他魂不守舍了，听见徐盛说分家时的神色分明就是不愿意，叫住他蹙眉问：“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徐靖南头也不回的应付了一声，说：“我回房去了。”便直接上楼去了。
　　莫颜拿着毛巾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隐约听见徐靖南在房间里有带着怒气的声音，最后一言不发的看了半晌打在落地窗上的细雨，把毛巾扔在楼梯扶手上，也上楼回卧室了。
　　*
　　接下来一个星期里，徐靖南脸色都没好看过，而且又变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时莫颜睡得迷迷糊糊间，会听见楼下传来关门声和上楼的凌乱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喝醉了，看一眼时钟，已经凌晨了；有时莫颜早上起来，自己在厨房热牛奶，能听见上面又是一阵折腾，接着就能看见徐靖南蹙着眉从楼上下来，看见了她便匆匆打下招呼，沉着暗哑的嗓音甩下一句“上班去了”，便换鞋出门了。
　　连房客关系都不如。
　　其实过去一年里两个人的关系经常是这种状态，徐靖南有心情了，就闲着没事拉着她斗几句嘴，有时候三言两语说完，也不知道触了他哪根神经，立马就翻脸走人了。
　　一年的时间，虽不算长，却也足够让人看清楚一些事。有时候莫颜以为这个婚姻也就这样了，两人最好的状态也不过就是斗斗嘴互相损几句，多数时间是各过各的，一直凑合下去；也有时候，徐靖南在徐家面前不着痕迹的护着她的时候，她便也会有些更积极的想法，可能以后时间再长些，两个人还是可以更好一点的相处。
　　她这个人，悲观的态度总是多过乐观的心情。最近几个月里，真是好不容易，两个人比之前关系缓和了很多，甚至多到她心里明媚胜于阴霾，认为以后只会更好，她该放下过去，展望未来了。
　　却在一夜之间就被打回了原形。
　　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原点的。
　　餐厅里，陈娜一边喝果汁一边挑眉问：“家里又出问题了？”
　　莫颜淡淡笑了下：“这么明显？”
　　陈娜嫌弃的看她一眼，“家里要是没事，你能连着三天都在公司里正常上班？还得让人小孙临时给你安排办公桌。”
　　“我正常上班不好吗？”莫颜应一句，算是默认她猜对了。
　　毕凤华从被动的知道俩儿子要分家后就没拿正眼看过她。没办法，徐盛心意已决，徐靖南又天天不着家，再联系那天徐盛对徐老太太及自己儿媳妇的态度，毕凤华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跟莫颜脱不开关系，每次看见她回徐宅就不给好脸色看。
　　莫颜惹不起但躲得起，干脆借口公司事情多，按时上下班，不回徐宅吃饭了。
　　陈娜吃着饭问她：“这回是跟老公吵架了还是被恶婆婆欺负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莫颜哭笑不得的看她一眼，“我看你现在就挺开心的。”
　　陈娜得意的抛个媚眼，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还行吧，一般般。”
　　见莫颜确实没有跟她诉苦的意思，陈娜心里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便只好有用没用的点拨她几句，“你这个小姑娘啊……”
　　莫颜含着笑抬眼看她：“我还是小姑娘？”
　　“在我面前就是小姑娘！”陈娜一脸严肃，拍了拍桌子说，“你这小姑娘啊，性格太消极。”
　　“做事情不知道争取，也不知道上进。就拿你工作来说，每次给你case，不是不接就是让给别人，一副‘只要能吃饱、饿不死就行’的态度，你赚一百块够花就从来不会想着去赚一千块，一点儿都不积极。”
　　莫颜饶有兴趣的听她讲，问：“既然一百块够了，干什么要赚一千块呢？又花不完。”
　　“你看，你这就是消极。”陈娜伸着纤细的食指隔空点了她两下，“但是再消极的人，心里也会有想要得到的、想要争取的东西吧？”
　　莫颜垂眼不说话，陈娜说：“按照你们这类消极的人来看，你们心里纵然有特别想得到的东西，也不会有所行动。你们这样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出击，你们一生都是在等待，等你内心渴望的东西自己长腿跑到你跟前来，假如等到了，你们便坦然接受，假如错过了，你们就会更加消极悲观，更加不会去争取。”
　　“可能也会一直等不到，你们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直到带着渴望和遗憾死去。可能那个东西就在你两步远的地方，但你到死都不会主动伸手。”
　　陈娜说完，点了点桌子笑问：“我说话是不是特别难听啊？”
　　莫颜摇头，勉强笑笑：“没有。”
　　“嗯，我也不觉得难听。”
　　莫颜简直对自己老板没脾气了。
　　陈娜开完玩笑，又说：“可能我说完这些话你还是觉得消极点没关系，但是我想跟你说，既然你有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肯往前迈一小步？哪怕你只迈了半步，说不定就足够了，至少以后死的时候也少些遗憾了，你说是不是？”
　　莫颜没应声，陈娜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说：“我也不知道你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所有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只有你自己主动才能顺心如意，你不愿意争取，那就也没道理去抱怨。”
　　陈娜说完，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郑钟铭在跟同事或朋友也来吃饭了，便止了话题扬了下手：“郑总才来吃午饭？”
　　郑钟铭应声扭头，一眼便看见坐陈娜对面的莫颜，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她了，上次见面还是交设计图样的时候，在公司里见了一面，当着那么多员工也不好说些其他的，只是随便聊了聊，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
　　郑钟铭笑的风度翩翩：“陈总也来吃饭？”
　　陈娜笑意盈盈：“早来啦，饭都吃好了，哪跟郑总一样公务繁忙，这个时间才来。”
　　“不如陈总生意好，只是临时有点事，来晚了。”说着郑钟铭才像是刚注意一样，扭脸看莫颜，“莫颜跟陈总一起吃饭？也不怕公司其他同事嫉妒，尤其是男同事。”
　　莫颜回过神，对他点点头。陈娜被恭维了，笑容更加明艳，打趣说：“那也不必郑总玉树临风被整个CBD的小白领们垂涎。”说完看见跟他一起进来的人频频往这边看，便说：“不打扰郑总吃饭了，我们先回公司了。”
　　莫颜也跟着起身拿包，动作却有些迟疑，看着郑钟铭欲言又止。陈娜眼尖，示意她说：“我先回去了，有工作要尽快处理。”说着对郑钟铭点点头，走了。
　　郑钟铭回身看莫颜，脸色明显柔缓了很多，说：“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工作比较忙？”
　　“还好。”莫颜应一声，想了想问他：“你知道靖南最近在做什么吗？”
　　郑钟铭心里滑过一道淡淡的情绪，面上仍是打趣的问：“怎么，又吵架了？”
　　见莫颜看着他不说话，只好又说：“我这几天太忙，都没跟他们见面，不太清楚。”
　　莫颜点点头，一副要走的样子。
　　郑钟铭说：“不然你问问孙维之？”
　　孙维之那么不待见她，能跟她说？再说她也不是很待见他。莫颜不置可否，只好说：“谢谢你了，快去吃饭吧。”
　　“这就把我打发了？”郑钟铭半是失落半是调侃的问。
　　莫颜微微诧异的打量了他一眼：“不然呢？”
　　郑钟铭苦笑：“没有，开玩笑呢，再见。”
　　莫颜下班本打算在外面随便吃点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徐宅的电话，佣人说是毕凤华让她回家吃晚饭。
　　徐靖西也在，见她回来欢快的招呼她坐过来，咋呼呼的喊：“三嫂你最近工作很忙呀？”
　　莫颜看了一圈问：“我妈呢？”
　　“伯母和我妈还有二嫂在餐厅！”徐靖西拉她坐下，声音又立马低下来，“我听说三哥和大哥要分家，是吗？伯母是不是不太高兴呀？今天下午跟我妈俩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还不让我听，她跟你们闹别扭啦？我看伯母今天好像挺火大，刚才还打电话叫三哥了。”
　　莫颜神色淡淡：“叫他干什么？”
　　“叫他回来吃饭啊！我三哥没跟你说？”
　　莫颜摇摇头，徐靖西八卦的打量她一会儿，问：“你和三哥吵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