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父身为一家之主,在家说了一没人敢说二。被媳妇如此顶撞,他的语气也变得冷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那你当唐嫣是什么?”韩宝琦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唐禹森心急地抓住她另一只垂在大腿上的手,示意叫她冷静。但韩宝琦怒火难消,现在男人都去变性去搞基了,他还当自己生在封建年代?枉她一直以为他明辩是非,还发自心底的尊重他,敬爱他,想不到却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我觉得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免得将来实现不了而失望!”
说完她甩开唐禹森的手,起身走到客厅抄起自己的手袋,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29
韩宝琦独自站在村口的牌坊下,看眼前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满腔的怒火早就在步行出来时消散得差不多,余下的只剩惘然。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么冲的语气对唐父说话,毕竟他是唐禹森的父亲,是长辈。可不表明立场,一味忍让,按着他们的想法去做就对了吗?不可以,她晓得自己不行。她是个人,她也有父母疼爱,怎么他们就不能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倘若唐宁被公婆如此逼迫,他们作为爹妈就不会难受吗?
暮色黑沉,昏黄的街灯下,韩宝琦伤心地擦着眼泪。
一束黄灯从远处驶近,慢慢在她身边停下。唐禹森降下车窗,抬头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在后座的唐嫣看到她,眼巴巴地扒着车窗喊妈妈。冤有头债有主,韩宝琦堵了满肚子气,却清楚明白不能对他发泄,当下只好大步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门。
唐禹森并没马上开车,他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十只指头节节泛白。半晌,他才回过头来,沉着声道:“你不应该这样跟他说话……”
“别跟我说这些!”韩宝琦抬头,用哭红的双眼瞪着他。唐父是唐禹森最尊敬的人,顶撞了他,唐禹森肯定不高兴。要他跟自己统一阵线很难,但即使不能同一鼻吼呼气,起码别来指责她好不?除了冲撞长辈,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并非鱼肉,随便任人宰割。“如果是责备的说话,我不想听!”
这话说出来,已然是哽咽。唐禹森侧过脸深吸了口气,放下手刹掣,把车驶了出去。
夫妻俩因为这事陷入了冷战,他们甚至没有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对唐父言论的看法。生活继续,唐禹森上班,韩宝琦接送孩子上学,偶尔去工地,然后应酬客户。一切如常,只是他们谁都没开口跟对方说话,家里笼罩在一片僵持不下的气氛中,唐嫣似乎有所察觉,日常举动变得分外小心乖巧,免得触了火头。
周四上午十一点多,韩宝琦在工地跟铺贴瓷砖的师傅一起拼地花弄了三个小时,完成后终于带着浑身疲累离开。中午约了田幂和饶丽娜午餐,鉴于她满身尘土,所以决定先回家换衣服。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她付了钱下车。前面直走拐弯就是小区,但她却感到双脚像灌了铅似的,动也不想动。田幂最近与博士男好像进展不错,吃饭也是听她晒幸福。韩宝琦这些天跟唐禹森的冷战完全没破冰的迹象,她气他毫不谅解,同时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矛盾交织,心情沉重到不行,实在无法勉强自己陪笑,所以午餐之约她兴趣缺缺。只是不去午餐又能去哪?每天在家面对着冰冷的四面墙,她觉得自己快得神经病了。
有时候她会想,妥协吧,顺了他们意就能解决问题。但顺了人家,她心里不舒服。受委屈就能解决问题吗?将来还有一辈子那么长,今天让她生儿子,指不定以后又有更大的难题。人不能一味忍让就行!
烦躁至极,再不行就离婚!她抬脚狠狠地踢走地面上的一颗石头,只是极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却偏偏砸中人。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粗鲁?”
年轻冷傲的男嗓音,欠缺了些许成熟与低沉,每次说话总给人不可一世的感觉。韩宝琦仰起脸看了看他,讷讷地道歉:“对不起。”然后脚步一转,打算避开他。
死气沉沉真不像她的性格。池唐往旁挪动两步,挡住她的去路:“喂,你没事吧?”
连个不相干的人都看出她不妥,偏偏唐禹森还跟她置气。韩宝琦苦笑:“我像是有事吗?”
池唐定定地凝视她片刻,说:“像。”
这女人最平凡不过,动作粗鲁说话也不温柔,池唐常想,这种女人即使脱光了躺在马路中央也吸引不了他看她一眼。但偏偏她身上有一股他欠缺的东西——朝气。她狡猾,能言善道,而且勇敢。池唐没见过有女人这样,竟然可以单枪匹马把一个彪形大汉扁成猪头,可是转过身又小女人似的趴在自家男人身上撒娇。他承认,自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她另眼相看,即使他一直强调,只是“另眼相看”而已。既然能让他关注的人,必定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如今看到她哭丧似的脸,他非常不爽。
“你是患了绝症还是欠人巨债无力偿还?”
怎么有人这样?早上是不是拿粪水漱口?嘴巴又臭又毒!韩宝琦白了他一眼,没力气跟他吵架,转个方向,谁知他一闪身又把她堵住。她再转身,他继续堵。这下韩宝琦大怒,冲上前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往上一提,大吼:“臭小子,是不是欠揍?”
池唐撇撇嘴,非常冷静地说:“你跟你老公闹翻了。”女人心情不好,要么为钱要么为男人。
竟然被一下看穿,韩宝琦眼眶旋即泛热,倏地收回手,阴森森地道:“关你什么事?”
池唐歪着头打量她,看她要哭不哭的鬼模样,便知道自己一语中的。唉,以为多大的事情,他翻翻眼,嗤笑一声。
人家夫妻吵架,你笑个屁?韩宝琦被瞧得满肚子火,扬起拳头朝他晃了晃。
前一刻还死狗似的,现在活力又回来了,池唐禁不住笑出声来。“跟我来!”他伸手码住她的头壳,迈步往旁边的街道转去。
“喂!放手!要去哪里?放手!”池唐的手宽,一掌便把她的头紧紧罩住。他步伐幅度大,韩宝琦被死死箍住,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池唐因她的叫喊而放了手,却改揪住她后脑勺的头发,不甚温柔地把她往前推。
“你的思想道德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懂不懂礼义廉耻?公众场合拉拉扯扯有失身份!”韩宝琦吵吵嚷嚷,反手去扳他的大掌,奈何他劲力强,反抗无效被推进了他住的小区。“我跟你说我比你年长四岁,已经结了婚还有小孩,你要玩新鲜的应该找个青春貌美的……啊,妈呀。”脚下踢到台阶,差点扑街。
池唐揪起她推进电梯,然后一拳捶向她的身后,面目狰狞地吼:“闭嘴!”再听她胡说八道,他就要疯了。
韩宝琦被他吼得心脏狂狂跳了跳,眸光缓缓往右后方移去,才发现他刚才一拳打在电梯的闭门键处。不锈钢的镜板上,数字一级一级往上跳动,目标楼层是他家。韩宝琦收回目光,僵着动作转投到他脸上。只见他黑着脸,眼睛紧紧瞅着自己,似是要发怒了。拧不清他的意图,他拉她回家干什么呢?
“嘻……哈……”韩宝琦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又重重地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问:“干嘛呢?”不会真意图不轨吧?可是她真没姿色啊!
电梯发出“叮”一声响,池唐瞪了瞪她,没有回答,径自大踏步走了出去。
韩宝琦咬着指头,犹豫着是跟上前呢?还是按关门键走人?
外面传来响亮的“呯”声,她探头往外一看,是他打开不锈钢铁闸门用力过度,门板撞到走廊的墙身所发出的声音。门没关呢。韩宝琦咬咬唇,地板忽地晃动了两下,她才意识到电梯要关门了,于是想也没想就往外跳。避免了夹颈之刑,两扇不锈钢门也随即关闭。
好吧,是天意。反正那小子家她也不是没去过,堂堂韩大胆,连彪形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一个瘦巴巴的男人她真不放在眼内。想到这她放心了,大大方方地朝他家走去。才到门口,便嗅到空气飘来一阵肉香。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诱惑,那臭小子又在做吃的!
韩宝琦深呼吸,香气扑鼻,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嗅着就感到肚子非常空虚。难道他拉她上来是要请吃饭?她轻轻关上门,利落地脱掉鞋子,探头看了看,厨房里,池唐背着她在做菜,对于她进来毫无反应,显然早料到会如此,自信得欠扁。
人为了吃,果然可以没节操!韩宝琦默默地哀悼了两秒,自动自觉到沙发坐下。背包里发出“咕咕咕”的颤动声,她挖出手机一看,田幂打来的。她接通电话,说肚子痛,不去了。田幂没说别的,很爽快就收了线。
无聊啊,满室的浓香太折腾人了,早上吃的那个苹果早就不知消化到哪去了。韩宝琦望穿秋水般瞅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只见他把一块厚厚的煎得金黄的嫩肉搬到网架上,再拿刀子轻巧地切成片状。肉汁一下子喷射出来,馋得她猛咽口水,人也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她曲起手肘撑着桌面,身子前倾,笑着想咨询一下这是什么名堂,还没开口他便把网架连肉搬到另一边的料理台上,杜绝她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