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金太高,他们只能救一个。
他们选择了哥哥。
她听见了匪徒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漫不经心:“那你们的小女孩……我们就自行处理喽?”
“……”然后是爸爸的沉默。他们默认了她的死亡。
那沉默太过寂静太过漫长,漫长到,让她这么多年依旧沉浸在那冰凉跟恐惧之中。
从匪徒手中重逃脱,从十一岁到二十四岁,无论天气多么晴朗,无论世界多么绚烂多姿,无论音乐多么悦耳动听,而她的人生,似乎就停在十一岁那个晚上,那样的黑暗,那样的寂静,那样的,让人不能呼吸。
钱太重要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恨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他们,或者可能,最应该恨的是自己。
他们选择了哥哥,放弃了自己,可是最后活着的,却是她,哥哥死在那晚凛冽的寒风中,那潮湿的土壤埋葬了他。
其实,妈妈说的对,死的应该是自己,她想活着,不想死,可是也绝对不愿意拿哥哥的命换来生存的机会。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她不仅一次的祈求,不仅一次的幻想,要是哥哥活着,她的生活也不会如此,声音,颜色,形状,这一切都不能再给她愉悦,一年两年十年十三年,她一直生活在噩梦里。
看,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要是那时候,他们有足够多的钱,自己就不会被放弃,哥哥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再也无法去爱给予自己生命的爸爸跟妈妈。
“出去吧,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下不为例,以后给我乖乖的当文家媳妇。”重歌听见爸爸的声音,然后回应。“知道了。”
刚刚从爸爸的书房出来,重歌就被叫到妈妈身边,红光满面的女人慈爱的看着长成的女儿,说道:“刚刚跟亲家母通了电话,女婿身体不好,明天起你就去文家那边,当妻子的,照顾丈夫的身体是责任。”
“我知道。”
重歌不知道是文夫人真的打电话给她说这些,还是妈妈自己想让她过去表现,但是刚刚被爸爸警告过,她现在自然要乖乖听话,至于照顾人?文家的佣人可比她有本事多了,她照顾人的本事,还真是连她自己都不放心。
汪新洁见女儿没有再顶她,也叹一口气,牵住女儿的手,将重歌拉到身边坐下,说道:“你长大了,就要成别人的妻子,有些话,妈妈要嘱咐你。”
凌重歌自十一岁被救回来之后,首先在医院住了半年,回家之后,人也变了一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跟她也不再亲近了,后来上大学直接离家几年不回,很多应该由母亲教给女儿的东西,她都没有教,现在只能叮嘱她控制她,只希望结婚以后它能够听话些不要被文家休了。
“文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往后就不能任性了,文熙身体不好,你唯一要把我住的,就是尽快生下孩子……”
“这个我知道。”
“知道就好,还有……男人有时候,要逢场作戏,要兼顾的东西多,要是有什么,你不要忘了,你自己才是文家正经的媳妇儿,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根本不用去管……”
重歌点头,想来她也是知道文家有一个养了多年的童养媳才会说这些话,再说,文熙身体不好,肯定不会经常找女人,只是男人都好色花心,外面养几个也是正常的。汪新洁说的直白,见女儿答应的太过干脆又有点不放心,她太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总是无声无息,像蛇一样,当她出现的时候,你能马上注意到,但是当她在那里的时候,你会感觉不到她。
汪新洁在担忧,还想嘱咐几句,只是措辞一时不及,重歌见她没有说话了,以为她说完了,便站起来,“谢谢妈妈,妈妈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说完顿了一下,又道:“我回房间了。”
“去吧。”
汪新洁叹气,不再说了,看着女儿的背影,突然有一瞬间,让她感到一种苍凉,她的女儿就像戈壁滩上生长的杨树,枝繁叶茂,可是天地之间一望无垠的灰天枯土,只她一人孤零零,冷淡淡。
“重歌。”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重歌回头,面无表情,“什么?”
“没什么,你回房间去吧。”
“好的妈妈。”
重歌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感觉被什么硬东西顶着,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小礼盒。
打开礼盒,里面有一只蓝色的工艺蝴蝶,动一下,翅膀闪闪。
礼盒中海油一张小纸条,上面小小几个字:
夜安,夫人。
署名文熙。
☆、第十二章
有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公,重歌一下子从事业女性变成了超级宅女,文熙不出门,她每天也就在旁边呆着,好在她也对游玩的兴趣不是那么大,并不觉得整天不出门难以忍受,不过就跟她妈妈想的一样,对于这一点,文熙的父母还是很满意的。
重歌知道他们并不喜欢更不看好自己,想来也是,他们的心中,自己的儿子娶个公主大概才堪堪般配,只是她是文熙亲自挑选的,这一点他们也没有办法改变,所以对于重歌,心里再挑剔,也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
虽然不善言辞,可是重歌很会看别人的心思,他们的对自己的看法,重歌是完全看在眼里的,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是一看他们对文熙的态度,她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这天一大早,她从家里出来,天还好好的,结果到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重歌穿的少,到文家大宅的时候已经冷的打颤,跟往常一样,每次文夫人都会在那里等着,在见到文熙之前,重歌都不得不听她的嘱咐等等,不过她怎么说,重歌永远只是点头,从来不多说一句,死气沉沉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于是几天之后,文夫人也放弃了继续调/教她的想法,重歌像团棉花,你怎么打过去,她总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听完了训话,重歌终于被放行。
看见重歌,文熙知道她又被妈妈教训了,不由一笑,“妈妈又说什么了?”
“让我不要打扰你,不要让你劳累。”
文熙点点头,“穿件衣服吧。”
虽然现在已经不冷了,但重歌还是说了谢谢又去穿了一件衣服在身上。回来发现文熙还是跟这段时间每天做的事情一样,在那里看圣经,她不明白,明明不是基督徒,为什么他就那么喜欢看那本书。
“你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做?”最开始,重歌不打算太过问他的事情,但是文熙这样游手好闲的话,她就不得不操心了,要是以后他没有什么实权,那她不就亏大发了?
听见她问,文熙抬起头,“我刚刚结婚,难道不应该休息?”
重歌:“……”
说实话,她是真没有觉得他们已经结婚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过来。”文熙放下书,对重歌招招手。
重歌很听话的走到他身边坐好。
“那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今天你不要回去了。”见重歌无言,男人眯眼笑笑,扔下这句话,又拿起他的圣经。
耶和华起来辩论,站着审判众民。
耶和华必审判他民中的长老和首领……
当天晚上,重歌跟这个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实际上是她丈夫的男人躺到一张床/上。
尽管之前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很别扭,她从来没有跟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更何况,她睡觉不能盖被子,为了不着凉,暖气总是开的很足,这一点别人是受不了的。
原本想把这件是告诉文熙,但因为不习惯跟别人说自己的私事,于是等到想要开口的时候,已经被剥/光了按在床上,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她已经累的没有力气动弹,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直接睡了过去,根本不记得要跟文熙说。
然后她就被从梦中惊醒。
梦中压抑着不能呼吸,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重歌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床上冲出去到处找开灯按钮。
突然眼前一亮,她才大口的喘气,而文熙正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没事,我做了噩梦。”
重歌惊魂甫定,又才坐到床边,对文熙说道:“你休息吧,我换个房间睡……”
“躺下。”男人语气很轻,但是很认真,重歌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睡觉不能关灯,不能盖被子,怕打扰你……”
“躺下。”文熙又说了一句,于是重歌只好又躺到床上,文熙将被子盖好,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抱在怀里,问道:“你经常做噩梦?”
“我怕黑。”
“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既然结婚了,就没有分房睡的道理,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这件事她不想提起,有些事情,尽管你很想找一个人倾述,但是也无法告诉任何人,那可能并不是一件不能让人知晓的事情,但它在你的心里,占据一个无比特殊的地位,让你自己甚至都不敢轻易触碰。